序曲、（2）梦想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赵晓晴这人可怕了点，但唱歌的实力确是真材实料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却又强劲有力。能够唱出细水长流般的抒情歌，却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感觉。唱起悠扬的歌曲又不会显得拖拉含糊，除了断句清晰外，她的声音依旧美。
原来这就是……专业的声乐家啊。虽然唱的不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流行乐，但还是能听出优劣的。
那位晓晴小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时间很快就晃过去了，练习这种事情是不能急於一时的，所以他们练到下午三点左右就各自离开了。
「那我们先离开了。」慕声向团长大叔还有赵晓晴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我手中装有空便当盒的袋子。
「我自己拿没关系的……」
「没关系。」
我正要从他的手中将袋子拿回来，他却固执地拿着那个袋子，对我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感受着头顶的大只大手，不禁一个愣神。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他已经长这麽高了，还给人这般安心的感觉。
小时候因为基因的问题，我和大我五岁的慕声差不多高，直到他升上国中开始抽高，我才显得比他矮小。不过因为小时候他常常做错事，低头驼背的，我也老爱站到椅子上去教训他，不自觉的还是会觉得自己比他大、比他高，还认为我必须照顾他。
想不到，也才几年的时间……他已经能给人这般稳重的感觉了。好像真的，和以前有那麽点不一样了……
「好的，两位回去时路上小心。」团长大叔依旧是那张笑脸，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颜面神经失调了，不过这话当然是不会问出口的。
「明天见，慕声。」赵晓晴的眼眸中明显写着不舍二字，不过也没什麽理由挽留，低垂着头向我们道别。
不过一看向我，那杀气丝毫不减啊……
「嗯。」慕声淡淡地应了声，放下了放在我头顶的手，转而牵起我的左手，往音乐厅的停车场方向走去。
「慕声……」
「今天的排练，你觉得怎麽样？」
我正想开口，却被他打断。等电梯的同时，他依旧握着我的手不放，对我露出了笑。
我原先想挣脱他的手掌的，不过被他这麽一问，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去了。「很不错啊，每个声音都很和谐的交织在一起，晓晴小姐的声音也很好听……」
你认真的神色，也很迷人……
「听上去很不错吧？他们可是练了两个多月呢。」电梯的门一开，他笑笑地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按下地下室所在的楼层按钮，他继续说道：「只不过呢，这还不够完美。」
「嗯？不够完美？」我听上去感觉很好啊。
「是啊，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练得很熟悉了，但他们前几个月都是分部练习的，虽然每种乐器的声音都很到位，但全部合在一起就不一定了。」他看着我，笑笑地说着：「再说说晓晴小姐吧，虽然她的声音很好、音感也不错，但是她还没那习惯去倾听别人的声音。」
「乐团，是一个团体，就像我们学生时期的合唱团一样。团体之中讲求的就是默契及配合，想要和团员们配合的好，就要先试着去倾听他们的声音。唱歌呢，光是顾好自己是不够的，还要听听身後乐团的演奏，更要知悉什麽时候该大声、什麽时候该小声，才能充分的表现出曲子里面隐含的情绪。」
「当然了，这个道理不仅仅能用在声乐家的身上，它适用於每种乐器、每个分部。就是要彼此去听对方的声音，才能真正地诠释一首完整的曲子。」
我愣愣地听着他说，我也知道他说的简单，这种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实际去听却听不出他所说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别吧，他对音乐的敏感性比我强太多了，在音乐方面甚至有着严重的洁癖，对音乐的完美十分要求。
或许就是因为他在音乐方面有着这样的一个态度，才能让他现在如此地成功吧。
「上车吧，我来开。」来到了我的车前，慕声才终於松开我的手，替我拉开了车门。
该不会你刚刚说那麽多就是为了让我不开口要求你松手吧……
我眯着眼看了他一眼，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有腹黑属性。不过看了老半天，还是没看出任何端倪。他还是像往常那般，一脸无辜地眨着眼，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明白」三个大字。
最近我是不是真的越来越多疑了，居然会认为慕声有扮猪吃老虎的可能……唉，小说看多了不怎麽好啊。
我摇了下头，在他迷茫地眼神下，窝进了汽车里。他眨巴了下眼，在我坐好之後关上了门。
在她没看到的角度，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上了车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眼底那浓浓的笑意。
「小晗，明天还要一起来吗？」
「不要。」
「欸？为什麽啊？」
「我还想活久一点……」
「什麽啊？」
「不，你不用理解了。明天我再帮你准备便当？」
「好啊。」
「啊啊啊，刚刚那个路口要右转啊笨蛋！」
我忘记慕声不熟悉市里面的道路了，原本只要五分钟的车程，开了快半小时都还没到家。
「薛慕声，你给我滚下驾驶座！我来开。」
「对、对不起……」
真是……一刻也闲不得。
「小晗……」
「嗯？」
我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看道路，稍微判断了一下我们现在到底在哪，才继续前进。
「小晗的梦想……还是一样吗？」
我微微侧过头看向他。他正望着车窗外匆匆闪过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的梦想……一直都没有变过。」我轻声回道。
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和街上流着汗水奔走着的人们，小时候的回忆好像又一点一滴地回到脑中了。
「我也是，从没变过……」所以才会选择去法国努力……他转过了头，向我笑了下。
那笑容，就像能唤回记忆的钥匙一般，让曾经那段我以为已经忘却的回忆又重回脑中……
『小晗，你的梦想是什麽？』
那年夏日午後，在郊区一座别墅的後花园里，男孩那偏棕色的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彩，就像他的眼眸一般。
『梦想？』只有五岁的女孩满脸不解，不知道慕声哥哥为什麽要停下来，他拉的琴好好听的说，人也长得好好看……
『是喔，梦想。就是小晗长大之後想要成为怎麽样的人。』十岁的他，握着手中的小提琴，脸上挂着堪比阳光的笑。『我呢，我想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人，会弹琴又会指挥。我最喜欢看他穿着西装站在舞台上的模样，自信又认真。我的梦想，就是希望能成为像爸爸一样优秀的音乐家！』
小女孩眨眨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歪歪头思考了番，最後才抬起头，脆声声地说道：『小晗……喜欢唱歌……小晗想成为像阿姨一样，唱歌很好听的人……』
『喔，这是个很好的梦想呢。小晗一定会实现这个梦想的。』
『慕声哥哥也是……一定会和叔叔一样厉害的……』
『我不只要和爸爸一样厉害，我会比他更出名的！』
那年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有了不同与别人的远大梦想了。
『到时候小晗一定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声乐家的。我们要一起登台，你唱歌、我拉琴……』
『好啊、好啊。』
幼时的童言童语，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梦想好似那般的遥不可及，却又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一般。
因为……慕声，你离你的梦想已经很近了，而我呢？我好像……一直在原地没有前进呢。
「小晗，绿灯了喔。」他的叫唤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喔、喔好……」我连忙点头，在身後的车辆按喇叭前开动了车子。
「小晗在想什麽呢？」他看着有点愣神的我，疑惑地问道。
「没什麽……」
我只是想，虽然我一直练习着唱歌，看似努力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前进，我自己也这麽告诉着自己——我正步步朝梦想靠近。
但事实上……我的努力根本算不上什麽。对於自己，还有自己的梦想，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因为大家都不怎麽看好我走声乐这条路，渐渐的，我也对自己没了信心。欺骗自己有努力往梦想前进，欺骗自己是有努力的，但事实是我的努力，和原地踏步没两样。
慕声他……会去自己把握机会，把握任何可以让他成为杰出音乐家的机会。
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但若不把握机会，准备好了又有何用？
慕声为了自己的梦想奋斗，把握每一次能举办演奏会的机会、把握能听取音乐会的机会、把握能吸收前辈经验的机会、把握……去法国研习的机会。
我呢？我什麽机会都没有把握，我甚至连大学选系都没好好把握，只敢把声乐放在选修。
因为我自己认定自己不可能办到，才不敢去尝试每个机会，无论是学习的科系、环境，还是比赛演出的机会，我都没有好好把握……
这样子……我和他共同的梦想，还有可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