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若琳的话,龙玉下意识的往正站在柜台边结帐的Muse望去。
她张了张口,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为什麽他会有退团的决定?」
「那小子从以前开始,身体就不是很好。」杨若琳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会走音乐这条路,也是因为他爸妈的关系,现在钱赚够了,他也想早点退休呗。」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龙玉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对这个委托人一无所知。
别了杨若琳,他们便回到了八楼住处,龙玉早早便洗完了澡,扑上床倒头就睡。
混沌不清的梦里,有一人的身影却特别的清晰,那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惊人美貌,那袭宽袖的紫色华服,都是她对薛不成鲜活的记忆。
自从遇见他开始,龙玉时不时便会梦到他,只是这次,梦中的背景不再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地方,而是她家的店铺。
他总会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忙东忙西,偶尔出言吐槽她几句,让她气得牙痒痒。
好像不知不觉间,薛不成已经成了她家里的一份子,他就这麽名正言顺的赖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如今少了他,她心里竟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不习惯。
不知道他此刻待在何处呢?他似乎还在跟她闹脾气来着,说不定他正待在她的小公寓里守株待兔,等她一回去,就会好好的修理她一顿⋯⋯
龙玉迷迷糊糊的睁了眼,下意识的就去寻找薛不成的身影。
但很显然,这间偌大的客房里,此刻只有她一人。
该不会他一气之下,连拜托她的委托都不愿意完成了吧?
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他,心烦意乱之下,龙玉乾脆下了床,走出房间。
夜晚的屋子里漆黑一片,远远看去,厨房的灯却还是亮的,她才刚走近,便见到Muse正站在流理台前装水。
「怎麽还没睡?」她出声问了一句,对方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抖了一下肩膀。
Muse转过身,手里拿着装满水的杯子,「⋯⋯这是我要问你的吧?」
她垂了视线,注意到他似乎刻意把那只没拿水的手藏到背後。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她还是看见了他手里紧握的,是满掌的各色药丸。
『那小子从以前开始,身体就不是很好。』
杨若琳稍早的话,顿时闪过了她的脑海。
意识到她探究的目光,Muse很快的笑了一下,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该不会是因为认床才睡不着吧?」
看着他佯装出来的笑容,她缓道,「⋯⋯如果你想谈一谈,我随时可以听你说。」
Muse微微一怔,但又随即恢复了带笑的表情,「当然好啊,我一直想找个妹子好好吐露心声,你愿意听我说,倒是让我赚到了。」
知道他是故意用玩笑带过,龙玉也没再相逼,「那,晚安。」说着,便要回房。
「等等。」就在她背过身之後,他却突然道。
她回过头,却见他放下了那杯刚装满的水,「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
於是,三分钟之後,两碗热腾腾的泡面准时上桌。
龙玉捧着自己的那杯面,斜眼望向满脸兴奋的Muse,「吃个泡面而已,你嗨什麽?」
他悄悄掀了泡面上的杯盖,复而盖了起来,笑的像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通宵吃泡面,而且还是在我家,感觉挺新鲜的。」
见他脸上毫不作伪的笑容,龙玉这才放下心来,拿起筷子开吃。
整个客厅顿时被泡面弄的香气四溢,她吹了几下刚煮好的面条,哧溜一声便塞入了口中,那样齿颊留香的口感,一点也不输稍早的餐厅美食。
相比她豪迈的吃法,Muse连拿筷子的动作都很优雅,意识到这伤人的反差,龙玉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学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吃面。
「⋯⋯就当作是聊个天,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吃到一半,她忽然朝他开口。
Muse顿了一下,旋即绽开一抹温和的笑靥,「当然可以。」
见他没有排斥,她才开始问话,「你父母是在做什麽的?」杨若琳说,Muse会走音乐这条路,是因为他父母的关系,这让她不禁好奇了起来。
「我父母都是音乐家。」他微笑,「我爸曾经是乐团指挥,我妈则是小提琴家。」
原来父母双方都是音乐人,难怪他能成为当今乐坛界中的天之骄子,「所以⋯⋯你从小就开始学音乐了?」
「算是。」
「你喜欢小提琴吗?」
他笑了起来,「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又怎麽会当上小提琴家?」
看着他好笑的表情,她随即又道,「既然喜欢,那你又是为什麽要退团?」
他一下子怔住了表情,良久,才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原来你已经听说了啊。」
她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那抹苦涩的笑容在他脸上蔓延。
他放下手中空尽的泡面碗,深邃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你知道当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那种孤单又恐惧的感觉吗?」
她看着他,依然没有开口。
「明明就在眼前的事实,却没有人愿意相信,甚至觉得你精神异常。」他的呼吸随着情绪的起伏,稍稍加快了速度,「那种感觉,你体会过吗?」
她伸手,把手心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我知道。」
触到她温暖的体温,他惊惶的神色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前几年,我的身体状况变得很差,甚至根本无法在众人面前演奏。」
听他所言,龙玉这才想起了当时在演奏会时,曾听到几个女性听众谈论他的隐退。
龙玉依然轻握着他的手,即使没有开口说话,那手心的温度依然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八楼的落地窗外,漆黑的夜里闪着城市的喧嚣灯火,那些零碎的花火此刻映着他俊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道影,让他整个人平白添了股忧郁的气质。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懦弱。」他忽然道。
她静静地看着他,「怎麽说?」
「你也清楚,那些灵一旦发现有看得见他们的人,都会想要求助。」他垂眼望着她覆在自己之上的手,「但是......出於害怕,我总是拒绝掉帮助他们的机会。」
见他自责,她轻声笑了起来,「一般人都会害怕了,更何况是看得见的人。」
「可是你不一样。」他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瞳人起了波波涟漪,「你坦然接受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甚至还帮助他们,相比之下,我简直⋯⋯」
「不是的。」她柔声打断了他的话,「帮助那些灵,是我的使命,你也有你自己的,只是还没有被你发现而已。」
听了她的话,他心里顿时一震,竟是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孤寂的长夜里,还有一人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