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贺清文?”
“是的,萧总。”
萧暮远看着照片里那个从荣家大宅里走出来的男孩,一脸的稚嫩,可眼睛里却是透出了别样的坚定神情。
“哼,长得倒是挺俊俏的,可惜了!贺云天精明一世,临走却什么都没给他留下。”想了想,又笑了,“这话倒也不对,贺云天生前抵给银行的那几幢别墅是不是快要到期了?”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如果他依然无法偿还所欠银行的三千万欠款的话,那这些别墅就全部都要被银行没收。”
萧暮远皱了下眉头,然后用手敲打着桌面,他的目光一直停在照片上,那个孩子有着和贺云天一样的眼神。
“知道贺清文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哼,会不会想着要找我报仇?”萧暮远轻笑。
李东旭推了一下眼镜,同样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那个人。
“荣世明说贺清文虽然求过他帮忙,但对于萧总您的态度,倒是并没有显露太多。而且听说等贺云天的孝期一过,他就会带着贺夫人去美国了。”
“去美国?”
“对,他现在正在美国留学,攻读商业硕士,听说贺清文在商业管理学这方面是个天才,二十二岁就能学出这种成果的人不多。”
萧暮远听了李东旭的话倒是挺讶异,没想到,贺清文竟然这么出色,想了想也对,贺云天的儿子,当然不可能是个庸才。
贺清文——
没准他未来的这个对手真的会很强大也说不定——
“东旭,给我安排这个星期五和刘行长吃个饭。”
“萧总,你是想——”
“贺家的那十幢别墅只抵了三千万,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明白了,萧总!”李东旭轻推下眼镜,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贺云天下葬的那一天下着小雨,宾客很少,来了几个公司里的小股东,荣世明只是匆匆地露了一面,老六,张桥山还有乔望他们都没有出现。
而将贺云天真正送到最后的,也只剩下他们两母子。
贺清文带着于娟去了美国,在一条有些拥挤的小巷子里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两母子就这样生活了下来。
很幸运,房东是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这种同族的情义多少会受点照顾。
贺云天留给他们的钱并没有多少,因为不具备条件,为于娟办的也只是工作签。
没有了生活来源,带来的钱也快要花完了,于是贺清文白天上学,下学后就去一家高级餐厅打工,维持生活。
贺清文本来就是个富家子弟,对于那些高级的东西十分有考究,通常由他建议的菜和酒都很受客人们的称赞,而且人也很受大家喜欢。没过多久,贺清文便由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升格成了领班。
再者,他是个商业管理硕士,对于餐厅的管理自有一套,他提出的意见经常会被部门的经理采纳,一来二去,他很快就又成了经理们跟前的红人。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贺清文的生活也开始稳定下来,只有当每次路过那些高耸入云的办公大厦门前时,依然会有些落寞。
曾经,他也在那个最高层的地点站立过,父亲总是扶着他的肩,让他学会俯看,让他学会掌握风云。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仰头望着,举手伸过去,那里是他无法触碰到的天。
贺清文叹着气,低下头,走了过去。
“你是Diven?”
“道格朗先生?”
贺清文抬起头,看见身旁停在路边的车子窗户慢慢降了下来,一个十分绅士优雅的美国男子从车窗内探出了头。
“哈哈,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不穿工作服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贺清文十分恭敬地点头回礼,“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我也很吃惊。”
道格朗微微笑了笑,“你白天不上班吗?说到这,好像白天的时候我从来没在餐厅见过你。”
“我只上晚班,白天一般都在上课。”
“哦——”道格朗了然地点点头,“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坐我的车,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贺清文忙摆手,“谢谢道格朗先生,我的家就是前边,我现在只是要赶回去看看我妈妈,然后就去上班了。”
“是这样啊!那就等一下在餐厅见吧,我今天会邀请一些重要的客人,你替我好好安排吧!”
“您放心吧,道格朗先生,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贺清文和道格朗告了别,然后匆忙地往家里赶。
道格朗看着那个正轻快行走着的身影,轻声笑了笑,回头转向身边的助理。
“他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助理维尔将刚刚到手的资料递给了道格朗,一边指给他看,一边说道,“之前记述的那些是他一个月前的资料,大部分已经完备了,我刚得到消息,他母亲有很严重的肾病,这是这几次从医院那里得到的他母亲的诊断书,恐怕过不了多久,他母亲就有可能会住院,更有可能会换肾,到时他会需要一大笔钱。”
道格朗收起了他绅士的笑容,一直低着头细细地看着手中的资料,而他的目光更是时不时地停留在照片上那张阳光俊美的面容上。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人的眼睛,很明亮,笑的时候带着一点羞涩的妩媚,但是有时候,当他呆呆地想着一些事情的时候,眼中又会散发出特别坚定的神情,叫人无法忘记。
方才,他就是因为一时没能忍住,打开车窗叫住了他。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说说话而且。
道格朗将手中的资料重新递回到维尔手里,吩咐道,“医院那边一定要跟踪好,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的,先生。”
道格朗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但是,即使那个人飞的再高,飞的再远,也别想从他的手中逃走,因为,他已经撒好了网,只等着这只飞鸟——乖乖地投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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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文,妈不想住院,这里的费用太贵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妈,你想太多了,我同学的爸爸是这家医院的主任,找他的关系可以打很多折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安心住几天,我们就回家。”
“真的吗?”于娟疑惑的问,虽然她不太相信,但看到贺清文轻松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于是就不再多说了。
“妈,你自己呆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些住院用的东西,马上就回来。”贺清文轻笑着,拍拍于娟的肩,好让她放轻松。
于娟点点头,“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贺清文带着笑意走出了病房。
刚刚关上门,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连忙扶住右手边的墙,倚靠着慢慢蹲了下来。
离崩溃只差分毫,他差一点就要支持不住了。
贺清文将脸埋在双手中,有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出来,他紧咬着嘴唇,哽咽着,不敢发出声音,唯恐于娟在屋内有一点察觉。
于是只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就赶忙站起身,扶着身边的墙壁慢慢地离开了。
不能在这里哭,母亲会听到的——
他坚强地迈动着颤颤发抖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进了洗漱间里。
昨天晚上他又加班了,一夜没有睡觉。
母亲病了,他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有时也会自动要求加班,只为了再加一点点收入。
每天依靠打工挣来的钱只够渡日,就算一些客人经常会给他一些小费,但这样的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边洗着脸一边回想医生的话。
——你母亲的肾脏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最好的办法是换肾,如果不换的话,即使能活一段时间,她的病也会令她相当痛苦,腹中存在大量的积水,会挤压其他内脏,到时候所有的内脏都会衰竭,她会在痛苦中死去。
不治就意味着死亡,治就意味着要花很多的钱。
在此之前要等肾源,有肾源还要找到匹配的肾,最后就是钱——
大量的钱,做手术用的钱,手术过后各种治疗的费用,无止境的医药费——
这些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他还有什么能力?
贺清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么苍白,那么憔悴,可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他趴在洗漱台上,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直到意识到母亲还在等他,他才稳了稳情绪,从洗漱间里走出来。
他走出医院的大门,抬起头,阳光有些剌眼,他眯缝着红肿的眼睛,朝前方望去。
黑色的轿车让他看着有些眼熟,更何况是限量制的雷克萨斯,就算在美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开得起这样的车。
“道格朗先生?”
他走过去,车窗又降了下来,道格朗伸出头,冲他笑笑。
“Diven?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你,虽然这不是个好地方。”
贺清文苦苦地撑起一张笑脸,“是呀,没想到。”
“哦,我来医院看望一位朋友,你呢?”
“我——”贺清文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母亲住院的事情告诉给一个外人,但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区别吗?
谁会来帮他——
“你好像哭过了,眼睛很红。”道格朗指了指他的眼睛。
贺清文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抿着嘴,默认。
道格朗热情地打了车门,“先上车吧!Diven,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我们一起去喝杯东西。”
“这——”贺清文有些惊讶,这位道格朗先生平时确实很照顾他,但这样的热情也有些令他感到诧异。
“我很可怕吗?”
“没有,没有!”贺清文摇头。
“那就上车吧!我们走。”
贺清文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然后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