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自己之後也没有什麽事，刘允圣便答应了刘允希的请求。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种地方。
好几个年幼的小孩子在广大的空间游戏着，其中唯一陪伴他们的大人是刚刚被拉过去的刘允希，早早就已经打成一片了。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刘允希八成常常来这里吧。
刘允圣双手环抱胸前，视线扫过整个孤儿院。还算新的建筑伫立在入口的正前方，外边有一片不小的空地，放满了溜滑梯、荡秋千等给小孩子游乐设施。
是个还不错的生活环境。
「啊，有不认识的大哥哥。」
一个细小的声音夹杂着惊讶与兴奋的语气从刘允圣背後传了出来，并在他转过身查看的那一刻，再次响起。
「大哥哥，你是谁？为什麽会在这里？叫做什麽名字？小青叫做小青，可以叫我小青喔！」
……这声音未免也太吵了些。
刘允圣转头，没看见人，便把视线往下一瞧。是个不到他膝盖的小男孩，此时正像个小兔子跳呀跳的，像是深怕他不小心看漏他了。
刘允圣蹲下身，试图与小青的视线平视，但对方实在太矮，仍旧必须仰头才能够直视他的眼睛。
「小青，你是住在这里吗？」他试着使用较为温柔的语气问道。
他看见小青张嘴似乎想回答，但一只洁白纤细的手猛地将小青向後拉，然後淡淡地吐出，「小青，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这道声音听着是出自於女孩子，年纪应该比小青稍大。
刘允圣微微抬头，果然看见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女孩子。一头乌黑披散的长发正巧背对着光，像是天然的打光器，精致的脸蛋上有着黯淡无光的眼睛以及毫无波动的表情，给了她一种莫名的气势。
刘允圣微微挑起眉，眼睛直视着小女孩，女孩也不甘示弱地直视他，两人便莫名地展开了无声的对峙。
而身为引起这件事的小青，已经加入了孩子们的游戏里了。
「小澄、阿圣，你们怎麽了吗？」刘允希一过来就看见一大一小在互相对视，很是一头雾水。
听见刘允希的叫唤，女孩直接移开了视线，不开口，只摇了摇头。
「没什麽事。」刘允圣微笑，接着仿若友好地拍了拍女孩的小脑袋，「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忍不住多看几眼了。」
他这话并不假，在对视的过程中他也不是真的在跟小孩子对持，自然还分了心神注意其他事情。而他就在那时发现小女孩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长长的睫毛注定了她将来不用戴假睫毛的命运，白皙的皮肤恰到好处，不会看起来苍白得病态，一头又长又直的细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为她添加了另类的美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她的眼神不若外表那样亲人可爱，无神的眼睛藏着莫名的成熟，像是曾经历过什麽事。
女孩瞥了刘允圣一眼，在他的手掌即将落下第二次的时候，微微歪过了头闪躲开来。
刘允圣顿了下，随後收回了手。显然他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被讨厌了。
「我也觉得小澄真的好可爱！」刘允希看着女孩，觉得自己被治癒了。
「小澄是这孩子的名字吗？」刘允圣问。
「嗯！本名则是张欣澄。」刘允希指向远方的小青，「他叫张新青，跟小澄是差了三岁的姊弟喔！」
刘允圣的身体震了下，但很快就藏了起来。他对姊弟一词还是抱有敏感。
张欣澄不着痕迹地瞧着他，并未漏掉这一画面，但她什麽都没有说，也不打算说。
她扯了扯刘允希的衣角，指向了张新青的方向。
「小澄要去找小青吗？」刘允希确认似地询问，得到了点头回应。「快去吧，小青应该也在等你喔。」
待娇小的身影踏着步伐走到亲弟弟的身边，刘允希才对着刘允圣笑了下，「小澄不太喜欢说话，希望阿圣不要介意。」
「没关系。毕竟她年纪还这麽小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她们……也还没有十岁吧？」刘允圣不着痕迹地瞥了刘允希一眼。父母的死去她也是同样的，「她们」的父母也早在他重获自由前就已经死去了。
然而，刘允希却愣了下，随後摇摇头，「不是的，小澄和小青不是孤儿，他们的父母都还活着，只是……」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好似张姓姊弟的身世，是比孤儿还要更加沉重的情况。
刘允圣不自觉地也专注倾听。
「小澄她们的父亲好赌成性，欠了很多债，常常藉酒消愁，但他喝醉了就会动粗，也会打小孩和老婆出气……她们的母亲则为了还债，日夜不停地工作，身体都越来越差，甚至没有余力可以照顾她们……」刘允希望向远方的两个孩子，有点悲伤的说：「所以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们常常会来这里住几天才回去。」
刘允圣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些什麽。
从小就在家庭暴力中成长，迫使自己不得不成长起来——这他也曾经历过，唯独没有一个会担心他的母亲。
他不知道可以说什麽，告诉她们总有一天能够安心生活是谎言，即使安全不再受到迫害，仍旧会心怀怨恨，最後只会走上跟他一样的路。
怨恨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即使是张欣澄那毫无波兰的眼睛底下，也肯定藏着对父亲的埋怨与憎恨。
在自己的生活被他人摧毁时，人不可能不恨的。
就如他恨着刘允希一样。
所以，他什麽都没有说。
「允儿姊姊！还有不知道是谁的陌生大哥哥，来玩捉迷藏！」张新青远远地喊道，同时朝他们使尽地挥挥手。
「马上来！」刘允希也不坚持话题，手自然地抓住刘允圣的手腕，「阿圣，一起过去吧！」
刘允圣任由她拉着自己到人群中心，目光注视着被抓着的手腕，稍迟才移开了视线，凑巧撞上了张欣澄冷淡的眼。
下一秒，小孩转开了头，彷佛刚刚交错的视线只是巧合。
那不到一秒的视线相交，让刘允圣将对方放上心了。
从最初张欣澄莫名其妙的看他不顺眼开始，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这一眼像是别有其意。
为了在郭家生存，隐藏自己的不满已经成了习惯，他确信自己隐藏的很好。
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真能发现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