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对面静静吃着卤肉饭……等等。我什麽时候点的卤肉饭?啊啊啊啊啊啊--!顺着平常跟千惠一起吃饭的习惯就点了啊啊啊!
哪有女生跟还不是男朋友的异性一起吃饭会点卤肉饭呀!重来、拜托让我重来啊!
赵信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呐喊,自顾自地端着自己的鸡肉饭猛吃。注意到他没在看我这点让我稍微有些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有些失望,反而忍不住观察起了他来。
虽然赵信吃得很快,但并不是那种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而且发出的声音也很小。仔细一想,除了有人与他说话的时候,赵信大多时候似乎都是很安静的。这种安静并不只是性格内敛的少言少语,而是包含了他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为什麽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呢?还是说,这是他去年「中邪」後才出现的状况?虽然千惠说过以前的赵信非常普通,就像是变瘦、性格变得稍微沈闷一点点的罗奕帆一样,但我并不认识那时候的他。
「怎麽了?」
「啊?啊!没、没事!」
「嗯。」赵信点了点头,然後放下筷子。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已经吃完了,而我……到现在一口都还没动呀!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话如今可真的应验了。刚刚赵信专心吃饭也就算了,现在他自己吃完了不就只能看我吃了吗?
「呃……赵信,你可以……呃,趁这时间复习一下功课?」
我在说什麽啊--!
「不,我是说,你一下子都吃完了,不然再点一碗吧?」
谁来救救我啊!
「你先吃吧,我到外头等你。」赵信说完後就起身去结帐了……替店家把碗收了不说,还顺带擦了下桌子。
直到他先结帐走出了门,我才回过神来,原来赵信也有这麽绅士的一面吗?
我吃完卤肉饭後,其实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的。如果他顺道替我结了帐,那可就是约会般的待遇了呢!
不过--
「你的……卤肉饭而已吗,三十五块。」现实与理想总是背道而驰的;欧巴桑老板有些尖锐的声音提醒了我这点。
「唉……至少他进步了呀。」
结果,我後来才知道--这人先跑出去根本不是因为什麽绅士风度。
「你来得正好,准备出发吧。」才刚结完帐,赵信便拉着我的手往车站跑去。
还没来得及感受手牵手这种小小的脸红心跳,我已经几乎是双脚离地被拖上了公车,到最後连自己到底上了哪班车也没有看见。
「这是要去哪呀?」我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总之想先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要去哪。
「去找罗奕帆。」赵信依然不喜欢拐弯抹角,只是这次直接得我当场停住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天我们也在校门口等罗奕帆了,但他的朋友先跑来探路,结果让他从侧门跑了。
而赵信现在这架势……显然是要杀到他家去呀!
「这会不会太……」我本来是想说太快了,但这种时候说起来总觉得有些古怪。
「既然对方决定要躲,那就踹了他的老巢。」赵信的表情竟是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老巢……?」
「嗯,虽然鲁莽了一些,但很多时候这是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既可防止目标逃跑,又能来个出其不意、克敌致胜。」
「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不太好吧?他的家人可能在呀。」
「无妨,子女的过错本就该由父母与师长惩处,他们有权知晓来龙去脉。」
「不是、我是说,呃、感情的事让父母知道很尴尬吧?」
「尴尬?」赵信讶异地回问:「婚姻大事怎能瞒着至亲之人?」
「婚姻大事……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结婚结婚的到底是在说什麽呀?」
「嗯?罗奕帆不是打算要娶那女孩吗?我认为他必须认真完成这场婚姻,并且给予江千惠补偿。至於惩罚--我不太清楚这里要怎麽惩罚这种罪名。」
「等等,他没有结婚呀!」我有些手忙脚乱了,敢情我和他到现在一直都在鸡同鸭讲?而且,他说的「这里」是指什麽?
「我知道他还未结婚,但既然那女孩愿意称呼他一声老公,而他也坦然接受了,那麽他就得要担起这责任。」
「等一下等一下,我觉得你一定误会了!」
「嗯?我误会什麽了?」
「他们没有要结婚呀!」
「我知道,罗奕帆有了那女孩竟然还与江千惠来往,此事不该轻易原谅。」
「不,等一下,你误会了、他们不是……啊啊啊啊啊!我到底该怎麽解释才好啊?」
以前总觉得若自己用心解释,应该还不至於对任何人产生沟通障碍吧。如今我才第一次感受到,或许我是真的不擅长和人沟通吧。
结果直到我们下了公车,赵信也没有弄懂游戏里以夫妇相称是什麽概念……他以前不也常玩游戏吗?还是说他其实只是在耍我?
我真的糊涂了,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呀。
不过我还是有些收获的。在车上经过了足足二十三次尝试,至少让赵信答应不直接拜访罗奕帆的父母,向他们正式要求提亲的事。
於是……
「赵信,你该不会是要……爬窗吧?」
我抬起头,看向罗奕帆家二楼,那儿亮着灯,三楼则是暗的。这是一栋三层楼的透天厝,以地段来说应该不会太便宜,在此之前我是真没到过罗奕帆家,或者说也没想过有天会跑到这来。
「……挺稳固的。」说时迟那时快,赵信直接以行动回答了我的问题。
只见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攀上了裸露在屋外的管线。我们到达这里时,天已经黑了,但他这已经完全是犯法的行为了啊!如果现在来了个警察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思及至此,我忍不住放低音量朝着已经开始往上攀爬的赵信喊道:「别爬啦,我们明天到学校再找罗奕帆就好了!」
「任务中不可……」赵信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中。一会我会扔绳索下来,你将其绑在腰上,我会拉你上楼。」
说完後,那还穿着制服的身影敏捷地爬上了管线,然後踩着一楼窗檐继续向上,动作相当灵巧。
只是,我似乎隐约听见了赵信的低语:「果然还是很虚弱……」
总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赵信一把抓住二楼还亮着灯的房间窗沿,利索地一个翻身跳了进去,我只觉得现在像是在看电影一样。
然後,就是死一般的沈静。
……不是说要放绳子给我吗?
等等,我什麽时候答应要一起上去的?为什麽和赵信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被耍得团团转呀!
没多久,真的有条绳子从窗口垂了下来。看材质,似乎是尼龙绳。
单论绳子,看起来应该撑得住我的重量……但赵信呢?我不否认自己喜欢上赵信了,但我还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就算他刚刚展现出了令人讶异的身手也一样。
绳子一端有着绑好的活结,看赵信的意思应该是要我将这个套在腰上让他拉上去,但……
「我不敢啊!」面对小心探头出来确认情况的赵信,我夸张地做着嘴型,但没敢发出声音。
赵信楞了会,脑袋又从窗户後收了回去。
几秒後,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真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拿出手机一看,是没有纪录的号码--不过我立刻就猜到来电的是谁了。
「喂?」我按下接听,然後尽可能缩在墙角与对方通话。
「嗯,有听见吗?」
「有。」
「暗号是?」
「呃?什麽暗号?」我们有约定过这种东西吗?还是我应该配合着说些什麽?
「嗯,没事;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保险起见?他担心我们的手机讯号被截吗?
不过现在我也没心思和他讨论这些,当下问道:「……你那边怎麽样了?」
「已制伏目标、封锁其行动能力。」
「制、制伏……?」他该不会学电影里的绑架犯那样,把罗奕帆封了口,然後五花大绑了吧?
「嗯!嗯--!」那彷佛来自远处、有些模糊的哼声,简直就像是在回应我心中的猜测一样,适时地传了过来。
「安静,你现在是犯人,明白你自己的立场!」
「嗯!嗯!」罗奕帆似乎还在奋力挣扎。
「看样子,还是必须给你一点教训了。」赵信的声音转冷。同样认真严肃的嗓音,此时竟然让我觉得,有点……恐怖。
「等一下!等一下!赵信!」当下我也顾不得音量了,对着手机大声叫道。
「什麽事?」对我说话时,赵信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些,但有些僵硬。
「别动手!放了他,我们走吧!」
「为什麽?此人乃是待罪之身,且不知悔改、负隅顽抗,当要让他知道厉害。」
「拜托,别这样……」
「……」
赵信沈默了半晌,最後叹了口气,沈声回答:「好。」
几秒後,赵信从窗口爬了出来,就像上去时一样,动作迅速而安静,只是这回……他手上还拉着一条线,看上去似乎与刚刚打算拉我上去时所用的线是一样的。
那绳子只是松松垮垮地挂着,然後随着赵信的高度降低,不断从他的书包里头延伸出来,似乎并不是用来垂降的工具。
「走。」赵信这麽说完,与来时一样,让我踩着肩膀翻过了赵信家的矮墙。多亏这里没有放铁丝网或者碎玻璃之类的防盗器材,否则我从一开始就进不来吧。
当他也翻过墙时,忽然把手中的线一拉。尼龙绳另一端猛然绷直了一下,然後就像是被拉断了一样再次垂下。
接着赵信就开始跑了起来,同时手中迅速将绳子卷起。原本延伸到窗户口的尼龙绳另一端很快就被拉了出来。
「快跑!」赵信一喊,我才终於回过神来,使出我生平最大的力气驱动着双腿狂奔。
赵信一把拉住我的手,一股强大的拉力就像是要把我拽向空中一样,让我体会了一把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出的速度。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第二次与赵信牵手--为什麽还是这种状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