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煙歌行 — 《卷一‧雲煙》〈章七‧夜深忽夢〉#2

听见张允恒低轻的声音,张溶溶抬头瞥了张允恒一眼,而後又垂下了头,有些倦累、有些……落寞。

「……见是见到了。」被张允恒一问,张溶溶思及今日情景,她平时娇俏轻快的嗓音此时有些无力地糊成一片。

「发生了什麽不开心的事麽?」张允恒当然不可能听不出张溶溶话里的情绪,依照他对黎君胤的了解,若是张溶溶今日碰了什麽冷钉子,他亦不会意外,却怕张溶溶因此心里难受。

张溶溶确是不开心,却不全如张允恒所想那般。

若黎久歌仅是如平常一般冷寡善忘、对自己没了印象便罢,偏偏……他的记忆里有向静妍,眼神多半时候注视着的,亦是向静妍。

思及此,张溶溶的心彷佛被酸酸涩涩的潮水淹过。

为何?难道向静妍比起自己,更轻易地上了黎君胤的心、更轻易地在他的记忆之中留下了痕迹吗?连爹,也拿着向静妍来训她……

可是……从黎大哥对静妍的模样看起来,也绝非友善,甚至有几句话里挟着嘲讽与轻蔑……是自己多心了麽?或许他对静妍的印象是来自於街巷流言,毕竟静妍名满汴梁城,亦是事实。

张溶溶在心底反反覆覆地胡乱想着,试图说服自己,向云烟在黎久歌心目中并非是特别的。然而越是索想,心却越乱。

原先以为向云烟先行回府了,她便有多些机会争得黎久歌的注意,一切却非是如此。戏楼外辞别时,黎久歌起初分明不愿,最後仍是顺着萧静之的话,追上了向云烟离去的身影,陪她走那一程。而後往到城西夜市,路上、酒肆里她不断地找机会与黎久歌搭话,他却始终冷冷地,不给什麽回应。

若非是萧静之与殷神风每每顺势接着自己的话,连这麽不怕羞的自己大概都要让黎久歌如一堵墙般的冷漠堵得无地自容,没有台阶可下。

有一回,黎久歌终於主动开了口,一瞬,她的心情彷佛倏地被燃亮的灯火,明快喜悦。然而话过半晌,她满腔喜悦却又被一把扑熄。

那是殷神风正好奇地向她问起皇家之事时。

『张姑娘既是丞相之女,想必与皇家里那些公主皇子,亦是常有往来罗?』殷神风只是一名商贾之子,朝堂与皇室之於他,都是可望不可攀的世界,难得能有此机会见着丞相的女儿,张溶溶看上去也大方不忸怩,他自是好奇地多问了一些。

『往来是不常,见是见过一些。毕竟他们到底还是皇上的子女,可都是像天上的星一样,跟我们这些官臣子女,还是有身分上的差别,哪有那麽容易想往来就往来得了。』张溶溶甜甜哼笑着答道。

『六王……』突地,一阵冷沉的嗓音扬起,众人顺声瞧去,竟是出自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黎久歌,『……六王,是何许人?』

『黎大哥欲问六王?』张溶溶瞳眸一亮,见黎久歌懒懒地看向自己,她掩不住心里欣喜,恨不得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六王处事低调稳重,溶溶不曾见过,但却听说是目前极得皇上宠视的一位皇子呢,去年原要被追封为太子的陈王病逝至今,太子之位尚悬,京城里偶有谣传,说六王是皇上心目中适合继任为太子的人选之一。年初皇上破例册封了静妍作清河郡君,听说便是有意促成六王与静妍呢──』

张溶溶滔滔不绝地说着,却在言及此事时,突地顿了语调,像是意会了什麽。

静妍……黎大哥是为了向静妍,才这样问的麽?她克制不住自己这样想。她满心的雀跃,如被突地扑灭的烛火,只余凄涩的熄烟,袅袅不绝。

『哈,这传言我也有耳闻呢!』殷神风听张溶溶提起,也跟着附和,『听说向丞之女与六王私交甚笃,又是才子佳人,方才亲见向姑娘,果真气质不俗,莫怪圣上急着册封留人,想必是怕其他官家子弟先一步跟向大人约下了亲事呵。』

『三弟怎地突然问起六王?』萧静之默默听了一会,须臾幽幽抬眸,目光落在黎久歌身上,眸中有若有似无的深意,却隐敛在眸里深处,没让一旁二人瞧出。

『恰巧听来的人物,没事。』黎久歌触及萧静之投来的目光,察觉那眸里有着一丝无言的窥探之意,他随即避开了目光,兀自捧起了酒盏饮着。

不一会儿,黎久歌起了身,先行辞去。

张溶溶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张原先撑了整晚也不觉累的笑颜,倏地无力一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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