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殞 — 參。

这一片的沉默让叶隐感到略有点喘不过气来,比起苏轼,上官遥真的太闷了,脸上表情除了皱眉和淡漠,还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幽儿,回来啦?」

一名身穿简朴衣饰的女子走进了房门,左脚感觉有点使不上力气,但步伐还算稳固,尽管有些许的皱纹却仍遮掩不住她清丽的面庞。

上官遥一见来人,便立刻放下手中的梳子,走到女子身侧搀扶,看着对方的左膝盖,担忧地问道:「娘,脚是否缓些?马大夫有何叮嘱?」

「缓些了,马大夫嘱咐娘注意保暖和多休息便可。」

看着家母状况好一点的上官遥,稍微安下了心,与此同时女子也发现了面生的人。

「幽儿,这位姑娘是?」

面对着这样的提问,叶隐突然间蒙了,古代人是怎麽自我介绍的啊?

「小……小女子姓叶,名隐……。」

话才说到一半,叶隐便卡住说不下去了,她记得先前上课时山羊老师有说过,古人除了本名之外还会取字,而且字不是随便乱取,都是有涵义的,像是苏轼,字子瞻,就是因为「轼」为设在车箱前面供人凭倚的横木,但这根横木又有些过於张扬显露,所以起了个字叫「子瞻」,盼他在展现才人之时,也能瞻前顾後,谨慎小心。

若依此类推,自己的名是「隐」,是不明显、幽深、痛苦等意,所以要取一个相补或相似的字才是。

「字……向曦。」

向曦。

朝向日光。

相对於隐字的负面,此二字给人明媚的感觉。

「向曦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唤我徐娘便可,小犬应该没给你添上什麽麻烦吧?」

叶隐连忙摇头,是她给对方添了很多麻烦才是,就连个头发都绑不好。

徐娘环顾了一眼房内,说道:「这发髻真是好看,幽儿的手可真是巧,只是这身衣裳,倒是委屈叶姑娘了。」

徐娘笑脸盈盈,十分和蔼,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在上官遥的搀扶之下,她朝着叶隐走近了些,边说边将她杂乱的衣衫给拉正。

「谢谢。」

叶隐有点害羞地向徐娘道谢,感觉自己来到这里,什麽都不会,不论是说话还是穿衣服、绑头发,唉,突然有种自己怎麽不好好读书的感慨。

「轻云鬒发甚长,每梳头,立于榻上,犹拂地,已绾髻,左右余发,各粗一指,结束作同心带,垂手两肩,以珠翠饰之,谓之流苏髻。」

上官遥低声朗诵着,将已经盘於後脑勺的头发,在发髻根部束上白色发带,让发带垂自然垂於肩,宛若流苏。

「叶姑娘很适合这发髻呢,幽儿你说是吧?」

徐娘欣喜的从一旁柜子里取出淡绿色的镜子递给叶隐照照,镜子的外观是由八个弧形圈成,颇似朵绽放的大花,中心的镜面因添加了锡,泛着微亮的银光,叶隐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有些份量的镜子,难掩好奇地望了望镜中的自己。

「哇──。」

小小的惊呼脱口而出,这真的是我吗?

只在古装剧中看过的髻发,随着自然垂下的白色发带,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分古韵,虽然搭配着一身男装,看起来有些许的不协调感,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甚至是非常满意。

「徐娘!遥!打扰了!」

提着一包菜肉的苏轼正好进来,一眼便看见打理好的叶隐,心中觉得有一股惊艳,方才那个看起来了无生气的姑娘,现在倒是容光焕发了。

「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

兰花清新高洁的影像,与叶隐的倩影相互重叠,苏轼不禁吟唱出萧詧的《咏兰诗》,来表达此刻心中难以表述的心情,一个字都没听懂的叶隐,只能略带尴尬的微笑。

一旁的上官遥依旧沉默不语,但那深邃的双目里,似乎有那一刹那,流转了些许的情绪。

「叶姑娘若不嫌弃,今晚要不就留下来和我们用膳,晚些徐娘再遣幽儿送你回去。」

看出叶隐有些迟疑的徐娘,又再补充道:「苏公子的手艺是极好的,叶姑娘留下来嚐嚐,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看着徐娘的热情邀约,叶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她本来想早点离开这里,虽然自己也不晓得可以去哪里,但至少不要再给别人添上麻烦。

在等候晚餐的时间,叶隐陪伴着徐娘坐在门外的矮椅上乘着凉风聊天。

原来上官遥本名上官幽,遥是他的字,除了徐娘唤他幽儿之外,其他人都是称呼他为上官遥,年幼时丧父,是徐娘一手拉拔他长大,而他也十分上进,学习得很好,让徐娘满是欣慰。

「幽儿啊,不喜与人亲近,就苏家大公子与他甚好。」

苏轼的个性豪放,有时做事情比较冲动一点,但一点恶意也没有,他是一个想要去做什麽就会去做的人,不会顾虑太多,和心思缜密的上官遥有点不一样,但这一静一动,一勇一谋,相处起来也是十分有趣。

「对了,听叶姑娘的口音不像是这里人,不知府上为何处?」

「啊……,是啊,我来自离这儿有大段距离的地方。」

叶隐回答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总不可能告诉梦里的人,其实我只是在作梦,你们和这个世界都是我虚构出来的画面,只要我醒了,就会回家了。

「那怎麽会来到这儿呢?家里的人也与一同吗?」

叶隐摇了摇头,答道:「不,我是只身一人来此。」

徐娘越听越觉得奇怪,一个来自远方她乡的姑娘,怎麽会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呢?该不会是被人拐骗至此的吧?

「叶姑娘,你若有什麽难言之隐,可以告诉徐娘没有关系,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徐娘也会尽力协助的。」

面对着徐娘的温柔,叶隐心里满是暖意。

「徐娘,其实我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也无处去可回,但您不用担心,我会想起来,也回得去的。」

叶隐朝着徐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是她眼里的不安出卖了她,就连正准备过来呼唤她们吃饭的上官遥,都看得一清二楚。

「娘,晚膳已备好,来吃吧。」

上官遥扶着徐娘从矮椅上起身,徐娘本还有些话想和叶隐说,却被吃饭这件事情给打断,她心想,先吃饭吧,其他的事情饭後在谈也不急。

看着人都就座的苏轼,将饭桶的木盖打开,米的香气混着番茄的鲜甜飘散在空气中,接着拿了木饭匙将鲜红的番茄与白米饭拌匀,均匀地搅拌在一块,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诱人食慾。

徐娘看着透着红润色泽的米饭感到十分新奇,便问道:「这饭看起来十分特别,不知是什麽呢?」

「嘿嘿,这可是不久前苏某向一名来自远方东北的妇人所学习的,名唤番茄饭,利用高汤与番茄混合米一同蒸煮,将其精华锁在白米饭里,传言番茄入饭,百病不侵,徐娘,快嚐嚐!」

苏轼将添好米饭的碗递给了徐娘,徐氏马上试吃了一口,番茄的香气在口中散开,十分对味。

「番茄的香气与米饭的香味特合拍,越嚼越香,着实美味。!」

「还有这煎豆腐,是苏某先用葱油煎过,再加入炒焦的香榧子,以及特调的酱料拌炒而成,最後摆上了切碎的红辣椒及翠绿的葱在上头点缀,可说是色香味俱全!」

语毕,大家便开始动筷。

叶隐夹了一块煎豆腐,第一口就被惊艳到。

煎得恰如其分的豆腐,拌上不失清爽的特制酱料,在这闷热的夜里,可说是道易下咽的料理,她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煎豆腐,单是配饭,都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两碗,这手艺太厉害了!

看着狼吞虎咽的叶隐,苏轼带着些微笑意说道:「叶姑娘,小心噎着了,吃慢些,没人和你抢的。」

被苏轼一提点,叶隐双颊不禁染上一层樱红,咀嚼的速度也放慢不少,一旁的徐娘看着也露出了笑容,道:「叶姑娘多吃点,吃不够再唤苏大厨再煮些。」

「叶姑娘若还饿便说没关系,苏某可入厨再炒几盘菜,不用很久的。」

苏轼热情地说道,叶隐连忙回答:「谢谢,这些吃得饱的。」

接着转头问向默默吃着饭都不发一语的好友,问道:「遥呢?吃得饱吗?不够再给你添几碗饭充充饥,哈哈。」

「够。」

简单回答问题後,上官遥便继续他的细嚼慢咽,整个热闹的饭桌上,似乎就只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谈笑间愉快的徐娘,上官遥倒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好,自己无法给予的欢乐,就让其他人来帮忙补充。

愉快的晚膳很快就结束了,叶隐和苏轼帮忙收拾着碗盘和厨房,而上官遥则是端了个木桶,放进药材包烧热水,要给徐娘泡泡脚好减缓膝盖的疼痛。

大家各自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分工合作,一个简单而朴实的生活,对於徐娘而言,这就是最美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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