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结婚,我从来没奢望你们会过上富裕的生活,但至少也要是小康。可是看看现在,你选择的这条路并不轻松,他已经失去工作,未来能不能找到稳定的工作还不知道,甚至你要日夜照顾他,早上还要出去工作。未来你们一结婚还要接受别人对你们异样的眼光,背後怎麽说你们的都不知道。还有小孩呢?你一跟他结婚你还能有孩子吗?就算怀孕了这样的生活环境你舍得生下他来受苦?」
老妈说了一长串字字都是问题,我知道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内心就是放不开徐正。
我跟他的感情怎麽可以因为他成了残障人士就谈分手,他曾经对我的好我难道就要视而不见吗?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道义上我都觉得不妥。假设我真的要分手,别人又会怎麽看我?难道就不会说我是个很势利的人?
而且他现在这个状况我根本放心不下,如果我在他最难过的日子里离开,他一个人撑得过去吗?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不应该离开他。」
老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灵儿你还是好好想想。妈求你了,不要让我老了都为你担心。」
她的语气软化下来,我的心也跟着被软化,「好吧,你让我再想想。」
「嗯。」
「那就这样。」
争执的内容一结束这通电话就到了尾声,我如释重负把电话切掉,正准备吁出一口长气时,抬眼看到刚才电话里事件的男主角。
他出现在家附近的巷子口,坐着轮椅停在路灯旁,像是等了我有一会。
我心中的大石还来不及放下又被提了上来,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我跟老妈的电话内容。
「你来接我吗?」
我佯装轻松跟他搭话,自然地把公事包挂在他轮椅的手把上,打算推着他回家。
「嗯。」
他只是简短回应并没有要深谈,所以我也不好打探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刚才的电话内容。只不过我猜想他应该是有听到,毕竟我站在巷口有一段时间,他却像是在等我谈完轮椅就停在路旁。
不过也好,如果他单刀直入问我刚才的电话内容,我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还好他并没有要问。
从巷子口到家门口不过简短的几百公尺,我跟他各怀心思一路上都没再开口说话,气氛非常僵硬。
一进家门我开始替他张罗晚餐,还有替他整理房子、洗衣,扶持他去上厕所、洗澡,直到他在我眼前躺下我才离开他的房间。
从他出院那天起我一直跟他分开睡,一开始是怕我睡觉时会压到他的伤口,时间久了反而觉得分开睡也习惯了。而且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比较自由。
也许老妈说得对我应该认真想想我们的未来,这种日子过一天两天可以过,过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可以过,但是他的情况是要过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那我也要这样过下去吗?
整个晚上我都在为这些事情烦恼,但所有的事情就像打上死结一样一个个都不解套。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怎样就是无法睡下。想着乾脆起床去厨房弄杯热牛奶,看喝了能不能好睡点。
才刚出客房的门,我就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像是压抑着的哭声。声音的原头出现在他的房间。
他房间的门我一般都开着,因为我怕他有事找我关上房门我会听不见,所以他的哭声从他房间传出来,只要我一离开客房就算他努力压抑着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悄悄靠近主卧,躲在墙的这一侧,小心翼翼观察里面的情况。他的人坐在地上背对着房门,床上的枕头棉被被他扯了下来,而且房间传来一个淡淡氨水的味道。
他大概是半夜想去厕所,不想劳烦我打算自己去。
他一定挣扎着起来过,床单都快被他扯下来了,可是他没有完成他想做的事情就不小心摔到了床下,然後下半身又不听自己控制尿失禁。
我就站在他身後,抿着唇听他无声地哭泣。他灰心丧气於自己的双腿,甚至想去敲打它,看能不能有一丝痛觉。
只是怎麽可能会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