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对这个将自己宠溺至极的哥哥,百里璟言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被压制的褚天恒细瞧着眼前的可人儿,原来除去他仍有人可让她笑颜逐开,不知怎麽着,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呵呵,褚副将是在和舍妹玩?」
「瞎了吗,怎麽瞧都是你的好妹妹在欺压本将军好吗!」
「胡说!我们明明在说正经事……」
百里璟言闻言却不乐意了,一个来劲便提着褚天恒的耳根子不放,两人竟又打闹了起来。一旁的百里璟辰似是有些意味深长的思考着,一双温润的眸子泛起莫名的异样,在被察觉前又隐落下去。
「言言,赶紧起开,咱们该打理回家的行囊了。」
「喔……可是……」
「言言。」百里璟辰面容未改,不愠不火的语气中隐含不容拒绝的威严,褚天恒算是明白南宫誉所说的深不可测,此人心思沉得不输南宫誉。
「知晓了、知晓了。褚天恒,你明个儿绝对要来送我啊!」
「嗯,我会。」
褚天恒下意识的回答惹得百里璟言一阵心花怒放,连离去的脚步都显得愉悦。褚天恒一双刚毅的眼眸,带着几分好笑目送百里璟言离去,自己却未曾意识嘴边的笑意。
「褚副将。」
「呃,你还在?」
「呵呵,你太专心言言的动向,自是不知道我还在。」
褚天恒自认是粗人,一向不擅於应付迂回的言论,眼下百里璟辰定是有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继续摆着一副温润至极的模样,终究让褚天恒按耐不住性子。
「你有话便说,我这人说话一向不罗嗦,你也别和我委婉了。」
「嗯,在下欣赏褚副将的性子。舍妹喜欢你,你可知?」
「她都在众人面前如此大咧咧的表示了,我能不知晓?」
褚天恒并无因为百里璟辰贵为尧国太子便多分敬重,话语间又找了一处歇脚处倚躺着。百里璟辰也不气恼,冗自朝着向阳处走去,金辉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长得像是要将褚天恒垄罩在那阴影处,此时百里璟辰仅一个浅浅的回身,王者之气尽显。
「褚副将,你可愿同舍妹成亲?」
「啊?百里璟辰,你清楚你在说什麽吗?」
「在下脑袋十分清醒,我是认真在询问你的。」百里璟辰负手而立,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让褚天恒不得不警惕起来。
「你可以说不,毕竟尧国不比轩国如此繁荣,任谁都不见得放进眼里。」
「……」
「可在下是绝不甘屈於越国的,而脱离越国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仅剩联姻,让璟言远嫁他国皇子达成联合交易。」
褚天恒敛起素日的轻浮,带有戒备的盯着眼前之人,本以为是要拉拢他娶了百里璟言达到两国之好,却在听闻要她嫁给他国皇子以及“交易”二字时,褚天恒是再也沉不住气。
「百里璟辰!你疯了!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褚天恒这方是乱了,顾不上是非便冲了上去揪着百里璟辰的衣领不放,仅一刹,那尧国的暗卫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
「哼,你的暗桩看来不少。想在轩国放眼线,看来他们还不够格。」
褚天恒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纵使以寡敌众也未曾见他面容有着一丝畏惧,百里璟辰则是苦笑,摆了摆手,又是那温润如风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响起。
「是不够格,这些全是南宫誉给抓出来的。」
「……」
此话一出,只见那些暗卫似是羞愧的颤了颤身躯,随即便退去得无影无踪。而褚天恒仅一刹那的震慑,随即隐去眸中的惊愕。
「你到底什麽意思,为了皇位、为了壮大国家,虚情假意的宠溺她,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贡献於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唯一的亲妹?」
「我从未想过利用璟言!就因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尧国唯一的公主,她就成了最有力的筹码!只要百里璟辰是太子的一天,便没有任何能力保全她!」
约莫是褚天恒的话激怒了百里璟辰,他那总是如沐春风的神情此刻却是狰狞,眉眼间的无奈、气恼不迳而走。
褚天恒微愣,泄了气似的松开百里璟辰,开始回想方才他所说的一切,跟在南宫誉身边多年虽不多管闲事,但他是明白各国间的情势,当初尧国愿意主动割地向越国进贡以保国,而後不问世事多年,百里璟辰头上那只老狐狸怎可能没有盘算些什麽?
「我明白你所说的,但我仅是名将军,与一国公主谈何婚嫁?」
「你若愿意,我便会处理好一切。」百里璟辰闻言,欣慰的笑了笑,将一身被褚天恒拉皱的象牙白给打理好,静静等待褚天恒的回覆。
「你就相信我会保全她?」
「呵呵,在下不会错看。」
「行,就你这句,百里璟言便是我褚天恒的人了。」
离开百里兄妹的住所後,褚天恒略微失神的在宫中走着,许是自己太过依赖南宫誉的全能,自己竟连百里璟辰安排的暗桩都没发现,突地有些怀疑南宫誉离开的那些年是怎麽给渡过来的?
「奴婢给褚副将请安。」
「是巧藇啊!」
「嗯,是奴婢呢。敢问您在失神些什麽?」褚天恒还未反应过神,更别提巧藇此刻正恶狠狠的瞅着他瞧,连着“失神”二字语气都特别重。
「巧藇你怎麽着啦?这麽瞧着我?」
「因为……您踩着我方才曝晒的荷叶了。」褚天恒顺着巧藇的视线往下,才晓得不知不觉走到了尚膳房,还踩乱了一地的荷叶……
「呃……」
褚天恒不知所措的搔着头,傻呵呵地冲着巧藇赔笑,心领神会的巧藇自是发觉褚天恒的异样,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残局,起身微叹了口气,将一叠的荷叶放置整齐,拉着褚天恒至凉亭中坐下。
「话说不是找公主去了吗?怎麽一脸愁云惨雾的?」
「喔……」巧藇命人提了壶热水,不急不徐的在亭中沏起茶来。举手投足皆是文雅的令人平静,褚天恒麻乱的心也在逐渐飘出的茶香中沉淀下来。
「巧藇,你可有心上人?」
巧藇握着茶盏的手一颤,洒了些滚烫的茶水出来,此举不同以往沉着的模样,忽地让褚天恒想起稍早之时百里璟言说的话,这时什麽联姻、失神、喝茶的都丢云海之外了,褚天恒抓着巧藇劈头便丢出一堆问题。
「巧藇你当真有?你说,我是不是认识?豆渣脑说瞧见你和南宫牵手了是不?」
「什、什麽?你……别胡说!」
巧藇的脸庞早红得比夕阳来得通透,飘忽不定的眼神和不知所云的模样,直让褚天恒更加笃定,只是自己怎麽就没发现两人走到一块了?
「当真是南宫誉?」
「……」巧藇素日虽擅言辞,却无法多说违心之论,眼下面对褚天恒的质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林区中南宫誉的话还清晰的回响於心,以致独自一人时便想得多,方才还说着褚天恒失神,自己回到尚膳房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巧藇无法解释那些与南宫誉相关的一切,自她对他产生好奇、关心、心疼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更别提那些近乎奢侈的相处,甚至在林区那样慌乱的一瞬间,她都希望见着的人是南宫誉。就连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她知晓自己踰矩了,在这样的心思和身份上,她都做错了。
「别再问了,我还知晓自己的身份……」巧藇放下茶盏,垂首看着满是新旧伤疤的手,用着微不可闻的音量喃喃自语着。
「你就是这样规避自己的心意的?」
「嗯?」巧藇忽地被褚天恒正经八百的声音给拉回神,只不过这句话……
「嘿嘿,套句你说的啊!你不也这样?」
「可你和公主可谓两情相悦,是你自个……」巧藇微皱起整齐的蛾眉,微嘟起粉嫩的小嘴,不甘示弱的辩驳回去。
「啧,那我们不谈这个。你当真和南宫誉从林区出来牵着手?」
「唔……将军说担心我丢了……」大抵是未料到褚天恒又会回到这话头,巧藇显得有些局促,一句短短的话中参杂了摇头晃脑、扭扭手指的许多小动作。
「喔?我可真没瞧过南宫誉担心谁了呢!」
「行了,我要去忙活了……」
「等等!」
褚天恒的脚步大,轻易挡去巧藇转身的去路,见後者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竟有些得意的笑了出来,这一笑却实实在在惹怒巧藇,直愣地朝褚天恒的沉乌靴重重踩去。
「唉唷!疼啊!」
「疼死你!」
「巧藇啊,我是关心南宫啊……」
离开凉亭数步的巧藇,在听闻南宫誉之事时又不禁停下脚步,此一停又让巧藇自个内心天人交战,极度无奈的闭上双眼,自己狠狠得捏起脸颊骂着不争气。
「于巧藇,你这没底气的……」
「巧藇,前阵子我听闻你遇见了南宫誉的兄长?」
「嗯。」褚天恒提起之事,令巧藇又不禁蹙起眉来,那日之事她是压根不敢再提起,何况是那故事的後续?
「那事我也是知道些,南宫誉不给提,我们自是从未和他说多。以你的聪颖定是能猜出一二,南宫誉已经活过无数个痛苦的年岁,我这做兄弟的却帮不上什麽……」
「你伴他如此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
巧藇拿了根树枝戳戳褚天恒略有些丧气的面容,後者狐疑的瞧了她手中的树枝,却只见她摆了摆手再比了他的身高,突地觉得有些天真,或许就是如此才能走进南宫誉的心吧
「总之,你若当真能做那解铃人是再好不过。当然,我也期望南宫誉身侧之人是你。」
「……」
两人不再多言,南风徐徐卷得落叶沙沙作响,好似幽静又如此麻乱地在心思各异的人心中盘旋,迟迟不得安生。
翌日一早,南宫誉和褚天恒便至宫中送别尧国的两位贵客,百里璟辰仍是一袭素色好看的象牙白,谦谦有礼的向安陵媴道别,相较起来百里璟言显得急躁不少,上了点胭脂的淡妆却掩盖不了哭得红肿的双眼,看得褚天恒也挺不好受,寻个空档便跑至百里璟言跟前。
「欸,臭泼妇!昨晚哭过了?」
「是哭过了,哪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
「呿,刻个小兔子给你刻得爷手都疼了,还能没心没肺?」百里璟言一袭粉藕色的衣装衬得她难得的温柔可人,也让褚天恒软了姿态,本想调侃的话全吞回了腹内。
「臭泼妇,有事和你说。」
「那就快说,没看见我哥哥要来把我拉上软轿了?」百里璟言满脸怨容的瞪向来人,百里璟辰笑得无奈还是丝毫未减脚下的速度。
「你!回尧国可别跟人跑了!」褚天恒气归气,但碍於真没时间让他多说,只好简单明了的提点百里璟言。
「听不懂,我要跟谁跑了?」
「啧,你还能蠢些吗?要你别随便看上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记住你百里璟言以後要同我姓褚的啊!」言毕,褚天恒提步就离开,独留百里璟言渐红的脸庞错愕地愣在原地迎接着百里璟辰。
「言言?可是身体不适?」
「咯呵呵,哥哥咱们何时再来啊?」
大张旗鼓的送走尧国的队伍後,宫中又恢复至以往的清冷与萧索,宫中之人皆各司其职的回到工作岗位,又有谁能注意到此时内心澎湃的巧藇,正站在将府不远处外迟迟迈不开脚步。
「于巧藇你再不进去就要未时了!你要做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巧藇不断徘徊於外,她没忘与南宫誉的丝竹之约,早早交代好尚擅房之事便赶来,只是瞧见将府大大二字时又胆怯起来,昨日之景想来还是够她烧起一大片绯红,她不断拍打脸颊试图让心里平静,却不知此举已被将府内的南宫誉知晓。
「大将军……还是小的将于姑娘给请入内?」
南宫誉此刻在书房中听着宫人诉说着巧藇在外的情况,那在宫人心中永如严寒的面容竟出现一丝暖阳,那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竟是让宫人都差点看岔了。
「不了,命将府之人皆退去。」
「是。」南宫誉轻搁下书册,起身便朝门外走去,竟是要亲自迎接吗?宫人虽感到讶异却畏惧着南宫誉而不敢多想,这不一会儿将府的人全数消失得无踪。
「不累?」
巧藇还尚未做好准备便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着,娇小的身板着实颤了好大一下,惹得南宫誉略带着抱歉的眼神走向她。
「见过大将军。」
「呵,脸都要拍肿了。」
「唔……」巧藇心想若有个洞还真想躲进去,怎麽就被知晓方才她都做了些什麽?
两人一前一後进了将府,南宫誉简单交代几句後两人便准备丝竹教学,南宫誉仍是一如往常的教着巧藇乐理,起初巧藇还有些介怀昨日之事,却不知不觉间沉迷在乐理之中,南宫誉也开始教她把玩玉萧,太过入迷的巧藇自是没发觉两人距离之近……
「您看我这……」
一抬首便见南宫誉俊美的脸庞清晰在侧,巧藇一心惊便赶紧後退几步,却不料被木椅绊个正着,南宫誉身手一转便将她护进宽厚的怀抱中,两人齐齐向地上跌坐下去。巧藇一张俏脸已红得令南宫誉也不好打趣她,只用着仅巧藇听得见的声音柔声道。
「呵,终其一生未曾担心害怕,却舍不得你伤丝毫。于巧藇,该拿你如何呢……」
将府内一如往常素静,巧藇倚靠南宫誉宽厚的胸膛感受他平静的呼吸,以及自己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