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遥远,仍能抵达终点;故事虽长,也终须有个尽头。
抱着男童,说了整天的故事,少妇边说边回味着这一切,点滴滋味在心头,但那男童却不知娘亲心思,只觉得有些困意,後头的故事,自是也漏了大半。
「这下子,你总该清楚明白,那棵榆树的由来了吧?」
明明可以简单三两句带过的,但少妇却是不厌其烦,非要将整个故事细说从头,才肯罢休呢。
男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儿,那榆树……是不是就是你的什麽元……」
「我不是都说明白了吗?」少妇拍着男童,温柔慈爱,「桑儿累了,睡吧。」素手拍抚着男童,她摇着、哄着,甚至吟唱起儿歌来。
确定孩子睡熟了,她悄然无声的,替孩子脱下鞋袜,褪去外衣,抱至床榻上,替他盖上被子。
「榆儿,故事……」一个俊雅男子从房门外探头进来,在看见少妇扬起一指要他噤声时,他亦是立刻掩去声响。
「一口气说这麽多,桑儿真听懂了吗?」他约莫过午才自宫里回来,就看见爱妻拉着儿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仔细一听,原来是细说从头,将他俩的事儿,毫无遗漏的,说给年幼的孩子明白。
只是这事儿错综复杂,孩子那天真无邪的脑袋瓜里,哪里装得下这麽多?他摇头失笑,虽这麽想着,却也没打断母子俩,反而迳自到书房展书读着,直到此刻夜阑人静了,猜测故事应该也要说完了,这才回到房里来。
没想到故事不但说完了,孩子也睡熟了呢。
「我不知道,不过,应可解他心底疑惑吧?」少妇耸了耸肩,亲昵的将男子拉至身畔,环住他,「放你一个人看着书,都还没说上话呢;对不起,淙允。」
抚上娇妻芳容,男子淡淡一笑,「无妨,陪陪桑儿也是好的。」他顿了顿,挑起眉来,「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
「嗯。」
###
翌日,男童用过早膳,摆脱杜鹃、秋菊两个姊姊的照看,觑了个空,便跑出了大门。
昨儿个娘亲说了整天的故事,他虽听得不是很分明,但至少什麽元神、魂魄的,那些有趣的词儿,他可一个也没漏。
最重要的是啊,他记得娘说了,屋外有一棵桑树,是在娘亲生出他的时候才结果的;娘亲有榆树为元神,那他既是娘亲生的,名儿里又有个「桑」字,总该也有个元神吧?
跑到外头来,寻着觅着,不费一点儿功夫,就看见那倚在围墙边,那棵结着朱红果实的桑树。
若真是他元神,那总能令这棵树有点反应吧?男童天真的想着,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只是拍着、望着那棵桑树,而後煞有介事的,小手合十,口中念着连他也不懂的话语,朝那桑树一指。
「小少爷!你在哪儿啊?」
哎呀!是杜鹃姊的声音。男童看着这棵桑树,却是看不出什麽端倪来,在听见杜鹃姊又一回扯开嗓门的大喊之後,他可不敢再多做逗留了,连忙窜至後门,像个没事人,进了屋子。
而在男童离开不久,那颗桑树上的朱红果实,竟是一颗颗转为深紫,无声无息的,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