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她约了这礼拜去爬山,她问我有没有装备。我以为爬山只要有一双腿就好,她说如果没有,可以拿她爸爸的借我,但鞋子最好买自己合脚的……大概是从开始讲鞋子的时候我就想睡了吧,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登山鞋怎麽选。」他皱眉,充分表达出不在乎。
他这种不喜欢就不喜欢,不会客气的样子,我也很喜欢,但现在我更在意的不是他不喜欢登山鞋的话题。
电梯抵达一楼,我们走出去,白新烈家的车早已经在门口等候。
「所以你们真的要去爬?」我在他上车前问。
「我是这麽想的。」他如是道,好像被我一问也不确定雅岚的意思。
「我帮你问问吧,明天再告诉你。」我说得很顺便。
「好啊。」他随兴回答,与我道别。
我目送白新烈的车子离开,心里想的却是──雅岚完全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隔天,我爸在我睡梦中时醒来,用沙哑的嗓音和虚弱的笑容叫醒我,说想吃粥,於是我二话不说去替他买粥,直到回来手都还抖着,实在是太高兴,我还以为他会昏睡个十天半个月什麽的,连续剧都这样演。
回来後医生也到了,我和我爸一起听医生说明情况,肝脏破裂,两腿都有骨折上石膏,总体来说就是得花时间治疗,但会有痊癒的一天。
听到这些我彻底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花多少钱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能我爸能康复就好。
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撞伤和酸痛,所以我喂他吃粥,他边吃边跟我道歉,说最近我们会过得辛苦些,我不知道该说什麽。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可是我说不出口,别误会,我当然不是个从来不道歉的人,这麽说好了,如果开门撞到门外的人,这种小事我一定会立刻道歉,一旦碰上这种如此严重的事,我却像被人勒住喉咙,连对不起的对都说不出来。
明明错的是我,无庸置疑。
也可能因为他是我爸,我觉得他会懂得我的愧疚。亲人之间很多话不需要明说的,是吧?
「那位小姐怎样了?」我爸问。
我斟酌着回答:「跟你比起来好多了。」
「那就好。」我爸露出欣慰的表情,交代我:「如果有什麽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尽全力帮他们,赔偿的部分,我们一定要负责到底。」
这时候我就会觉得我和我爸很像,我从他那里遗传来的肯定就是这份责任感。
「我知道。」
我爸吃了三分之一的粥後,又沉沉睡去,护士说可能是止痛剂的效果,没关系,反正他需要休息。
我趁中午打了通电话去十郎的学校,告诉她,爸清醒的消息,她说想过来看,我说爸又睡着了,让她放学後再过来,还千万嘱咐她是在十二楼。
等到放学时间,第一个赶到的是雅岚,我见到她那是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我爸正好悠悠转醒,顺便也悠悠和她聊了几句,接着十郎和带着夸张探病花束的杨莉禾一起进来,病房内立刻阴盛阳衰,充满少女们的关心慰问,内在二○一六的我独自成熟,然後把满腹心事憋在肚子里腐烂。
好不容易我爸吃了点东西又睡了,十郎就陪在旁边,我要杨莉禾先回去,终於找到时间和雅岚推心置腹一下。
「昨天白新烈告诉我你们这礼拜要去爬山,为什麽你没跟我说?」我不擅长铺陈开场白,就挑明了问。
雅岚顿了一下,非常明显,我还不确定作何感想,静静地等她开口。
「喔,对啊,稍微聊了一下,他有告诉你吗?说想找个可以凉爽午睡的地方,我就跟他提山上比平地凉,他说想去看看……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因为我提登山装备的时候,他根本都在打瞌睡,有够夸张的。」雅岚很快恢复轻松愉快的模样,甚至还吐槽他。
跟白新烈和我说的并没有太大出入,我为什麽还会觉得怪?
「可是他认为自己跟你约好了。」
「应该没有吧,他应该只是随口问问。」
我摇摇头:「雅岚,我们认识白新烈多久了?我们都知道他是那种想做才会表现出兴趣的人。」
雅岚露出略略困扰的表情:「那我得跟小白说不行了,我这礼拜也还是要去乡下收成。」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为什麽怀疑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无条件相信她是我该做的。
「嗯,对啊。」雅岚一脸稀松平常。
「喔。」这是个很中性的回答,不会惹上任何麻烦,也不构成任何莫须有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