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男孩拿着一本童话书,朝正在收拾餐桌的妈妈扑过去。湛蓝的双眼闪着光芒,天真地笑着。
「妈妈~念这个给夜和听!」
男孩名为夜和、晴见夜和。
妈妈放下手中的抹布,微笑着抱起自己的宝贝儿子。
「夜和今天想要听什麽呢?」
「这个!」夜和递上绘本。
《灰姑娘》
「那、夜和要答应妈妈,听完故事就要乖乖睡觉好吗?」
「嗯!」
宠溺的摸了摸夜和的头,妈妈牵着他往房间走去。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女孩,生活在非常幸福的家庭里。」妈妈用温柔的嗓音念起故事。「但是……女孩的妈妈因为生病而去世了,後来,爸爸娶了一个新的妈妈。」
「新妈妈带来了两个新姊姊,她们都很讨厌女孩,所以叫女孩做家事。女孩常常弄得身上都是灰尘、脏兮兮的,所以姊姊们为她取了"灰姑娘"这个名字。」
「妈妈。」夜和打断了故事。「为什麽我的名字叫做夜和呢?」
「嗯……让妈妈想想哦。」妈妈放下故事书,思考了一会儿。
「夜是晚上的意思,和是和煦的意思。」妈妈笑着。「希望夜和能变成照亮夜晚的太阳,带来和煦的阳光哦。」
「所以夜和是太阳吗?」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嗯,夜和是妈妈最可爱的小太阳哦。」妈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温柔的一吻。「跟妈妈约定。不管发生什麽事,夜和都要像太阳一样为所有人带来温暖的微笑哦。」
「嗯!答应妈妈!夜和是太阳!夜和要带来温暖!」
夜和天真的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母亲温柔慈爱的笑容……有了些许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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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夜和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唔……想喝水……。」迷迷糊糊的下床,夜和往房外走去。
客厅还亮着,看来妈妈还没去睡,夜和缓缓的靠近。
「妈妈……我想……。」
「你这女人搞什麽东西!!」
「妈妈……!」
中年男子怒吼的声音伴随着玻璃摔碎的声响吓到了夜和。他靠近门的隙缝,偷偷看着里头的状况。
「没钱!?还能到超市买东西你跟我说家里没钱!?」男人很凶,很生气的骂着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的妈妈。
「家里真的已经没钱了!我只是去买必须的伙食……唔!」话被打断,因为男人一脚踢倒了妈妈。
夜和瞪大着双眼,恐惧让他的身子只能发抖着。
「够了!你把钱藏在哪里!?给我交出来!」男人开始在家里东翻西翻,丝毫不关心跌倒在地的妈妈。
「哈!被我找到了吧!!」男人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的信封袋,里头装着一些钱。
「不!我求求你!那、那些真的是最後的了!没有那些的话……」妈妈哭了起来,抱住男人的脚。
「啧……!少罗嗦!滚开!」又是一脚,妈妈往後跌去,撑住地板的手正好压在满地的碎片里。
「啊……!!啊……。」妈妈痛苦的看着自己的手。
「叫你走开!挡路的东西!」男人凶狠的走过妈妈身边,又补了一脚踩在妈妈的手上。
「啊……啊!!!」妈妈流着泪……扎满碎玻璃的手开始渗出鲜血。
男人转身要离开……妈妈却又抓住了男人的脚。
「拜托你……不、不要拿走那些钱……」妈妈的血沾上了男人的裤子。「如果没有那些钱……我、我们的……我们的儿子夜和……!那些是要让夜、夜和上学的……求求你……不、不要拿走……啊!!」
男人甩开妈妈,脸色不耐烦的开口大骂。
「谁管那个死小鬼!?走开!」
碰的一声,男人用力关上大门离开。
「呜……好痛……。」妈妈流着泪摇晃的站起身找医药箱。
夜和目睹了全程……但年幼的他只能愣愣站在门外……。
『叽……。』
门不小心移动了,引起了妈妈的注意。
「夜和!?」妈妈停下找寻的动作,跑到门边。「怎麽了小宝贝?那麽晚了。」
夜和愣愣的……看了看妈妈仍然流着血的手。
「妈、妈妈你……流血了……。」
妈妈微微一颤,随後露出一如往常般慈祥的微笑。
「啊……对不起……一定是妈妈刚刚不小心打破玻璃杯吵醒你了吧?」妈妈温柔的笑着。「没事的,夜和不用担心,是妈妈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了。」
夜和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着双眼看着仍面带笑容的妈妈。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每过几个礼拜,夜和就会在半夜被争执的声音吵醒。
他不敢再看见那些可怕的画面……只能把自己卷曲在棉被里发抖着,等待声音离去。
每当夜和鼓起勇气问妈妈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妈妈还是一样会漾起温柔的微笑,摸摸他的头说着:
"妈妈没事,夜和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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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这天下午,夜和从公园回家。
「妈妈我今天……妈妈!?」一开客厅门,夜和就愣住了。
客厅里残破不堪……能摔的东西全被摔破了……。
妈妈两眼无神的坐在餐桌前,无视着嘴角流下的血痕。
「妈妈……?妈妈!!?」夜和担忧的跑过去抱住妈妈。「妈妈你流血了!夜、夜和去帮你找药箱!」
看着儿子跑进客厅东翻西翻……妈妈靠在桌子上抱着头。
「我找到了!妈……妈妈……?」
妈妈流着泪……血和眼泪混在一起从脸颊流下。
「够了……。」妈妈嘴里喃喃念着。「我受够了……。」她发疯似的抓着自己的头皮,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变的毛燥、杂乱。
「妈妈……?」夜和手里紧紧抱着药箱。
「呜呜……为什麽是我……为什麽……呜……。」妈妈哭着……像小孩一样哭着……。
妈妈变了。
她不再温柔的念故事书……不再慈祥的笑着摸摸夜和的头……。
「妈、妈妈……」夜和从门边探出头。「我、我的肚子好饿……。」
妈妈的视线从窗外移向夜和,冷冷开口。
「家里没有钱了……你去隔壁问问邻居大婶能不能让你跟她要点饭……。」
「妈妈最近……都、都不煮饭了……。」声音发抖着……夜和紧紧握着门板。
「你够了没啊!?都说家里没钱了你还奢望什麽啊!?叫你去就去!」妈妈生气的吼道。
丢下这麽一句话……妈妈离开了房子……。
当时,夜和三岁。
「小夜和啊……妈妈还没回家吗?」邻居家的大婶不忍心的看着夜和。「要不……今天就住在婶婶这吧?」
「不用了,谢谢婶婶能让我跟你一起吃饭,这样子夜和就很感激婶婶了!」夜和懂事的道了谢。「而且如果我不回家的话,妈妈回家会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谢谢婶婶。」
看着幼小的孩子关上自家大门,大婶皱眉。
「晴见太太怎麽还没回家呢……?小夜和才三岁啊……。」
「我回来了……。」夜和站在玄关,阴暗的室内正在告诉他……这个家空无一人……。
妈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三餐一直都是由隔壁好心的大婶提供的……大婶也常常跑到隔壁来探望夜和。
低下头……夜和缓缓的走进房间。
「……嗯?」脚边似乎踢到了什麽……?
是一本绘本……《灰姑娘》。
『希望夜和能变成照亮夜晚的太阳,带来和煦的阳光哦。』
「呜……呜呜……妈妈……妈妈……呜呜……。」蹲下身,夜和紧紧抱着绘本哭了起来。
哭累了……夜和就这麽躺在地上……带着红肿的双眼入睡。
「叽……。」
门打了开……。
一个女人走到夜和身边,静静的看着夜和,接着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夜和迅速了捉住了那只手!
「!?」女人受到惊吓,却没有把手收回。
「妈……妈妈……。」夜和闭着双眼却紧紧的抱住女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
女人皱眉,轻轻的收回自己的手……。
女人将夜和抱到床上,温柔的替他盖上棉被。
「夜和……我的好儿子……。」她流泪,缓缓的往门口走去。「原谅妈妈……对不起……。」
门应声关上,属於女人的气味渐渐消失在房间里。
「……唔……。」似乎是被吵醒,夜和不解的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
看着仍然放在地上的绘本,夜和年幼的脸上满是疑惑。
「妈……妈……?」床上的身影瞬间蹦起,夜和朝着发亮的客厅跑去。
「妈妈!!」
女人被吓了一跳……整理东西的动作静止,却没有回过身。
「妈妈……你、你回来了……!」夜和欣喜的表情全部写在脸上。「啊……对了!妈妈累不累呢……?夜、夜和帮你搥搥背好吗……?」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不要过来!!」女人出声喝道。
娇小的身影吓得停止了脚步……疑惑的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母亲。
「我已经……不是你的妈妈了……」女人的声音沙哑着。
「妈……妈妈在说什麽呢……?妈妈永远是、是夜和的妈妈啊……?」夜和的身体颤抖着,他发现了眼前的诡异。
「妈妈回家了……就、就会跟以前一样……做好吃的饭饭给夜和吃……念故事书给夜和听……还有……」
掰着手指,夜和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女人缓缓的转过身,流着泪抱住了夜和。
「夜和……夜和……我的乖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呜呜……。」
「妈妈……?」
名为母亲的女人露出了那许久不见……却仍旧温柔……仍旧慈祥的笑容。
「对不起……夜和……。」
缠满着绷带的双手抚上夜和的脸庞,曾经温柔的念着故事的嘴缓缓的说了这句话,转身拿起了整理好的行李箱。
「咦……?!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夜和慌了,拉住了女人的裙摆。
女人不再说话……任由夜和拉着自己,就这麽走到玄关。
今天的月亮,很美。
美到让人觉得是梦境一般。
月光洒进玄关……照亮了夜和带着泪痕的脸。
「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妈妈!!」夜和死命拉着女人的裙摆,不停的哭着。
「妈妈……不、不要走!是不是夜和不乖!?夜、夜和会做个乖孩子!妈妈……妈妈不要走!!」
夜和哭得声嘶力竭……敌不过女人的力量,只能软脚的跪在玄关。
「妈妈……妈妈……!」
女人转头望了夜和一眼,月光的阴影让她的脸几乎要被遮蔽。
『对不起……夜和……对不起……。』
女人消失在黑暗的街道里,只留下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响……。
「妈妈……你不要……走……。」夜和用尽所有的力气,随着门关起……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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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和?小夜和!」
听见自己的名字,我缓缓睁开双眼……。邻居的婶婶站在我身旁,双手插腰看着我。
「总算醒了……不是婶婶要说你啊,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抱歉……。」我抓了抓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这……?」
我望向邻居家的婶婶,婶婶和蔼的笑着。
「唉呀,是婶婶的外套,看你睡在庭院外头我就给你盖着了。」婶婶在我身旁坐下。「怎麽了……?流了很多汗啊?」
「没事的,只是做了点恶梦……」我擦擦冷汗。
呼口气……我望向庭院。
天色已经转为淡淡的黄色,看来差不多要傍晚了。
「明天要转去新的高中了吧?」婶婶递了杯茶过来。
我接过茶……看着里头自己的倒影。
「嗯……。」
一头蓝色的头发……和那个在记忆中没有好印象的、应该名为"父亲"的家伙同样的颜色……。
该死……。
我一口气喝掉茶,让自己的影子消失在我的喉咙里。
婶婶看向院子……也慢慢的品尝着茶。
「婶婶我啊……一生中什麽都有了,就是没有个孩子。」她微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孩子……哈哈……不过我这年纪大概也能当你奶奶了吧?」她放下茶杯,拍了拍我的手。
「你会怪婶婶多管闲事吗?小夜和。」
「不。」我将外套披在婶婶身上。「婶婶……对我很好。」
我闭起眼……浮现了一个慈祥女人的脸。
『对不起……夜和……。』
摇摇头,我让眼前的话面消失,认真的看着婶婶的脸。
「我是婶婶的孩子。」
从妈妈离开之後……一直都是婶婶在扶养着我。
那时候……当我睁开双眼,眼前是洁白的墙壁,婶婶就坐在我身边,微笑的望着我。那时的她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带着我回家,让我能够体会……家的温暖。
如今我已经十六岁了,婶婶……就是我的妈妈。
当时年纪小的我……没办法保护遭到家暴的妈妈……。
我咬牙……痛苦的低下头。
「夜和……」婶婶摸着我的头。「别怪你妈妈。」
看着婶婶……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她放弃所有的一切让自己重获自由……免受家暴的迫害……。
包括……放弃了我。
我,对她而言只是个累赘。
「婶婶。」我微笑,向婶婶撒娇。「我会保护婶婶的。」
她乐了,笑的像太阳一样灿烂。
「怎麽今天特别撒娇呢你这孩子。」婶婶宠溺的拍着我的背,哼起温柔的旋律。
我叫晴见夜和。
我是黑夜中的太阳。
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我闭起眼,听着婶婶的歌。
『我要用阳光……去照耀每一个……需要我的人。』
【番外、被遗弃的太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