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言下之意……是想杀了自己替雪菈报仇?那刚刚为什麽不动手?如果是──他绝对不会抵抗。
烨斐甩甩头,他必须克制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否则又会发作……
「烨斐,你怎麽没回夜馆?」亚滫从後方喊住人,纤细背影明显僵住,停下脚步。
走到他身旁,一贯笑容浮现在美丽的脸上,「随便走走……你是不是有超能力?总能找到我。」
被对方这麽一说,亚滫有种被暗指跟踪的错觉,「你的宠物有些担心,叫我出来看看。」他回到夜馆後,一踏上二楼就被拉尔尼亚死死瞪着,一问之下才知道烨斐没回来。
烨斐想像那个情景,不禁淡然一笑:「我没事,牠真是爱瞎操心。」
「你真的没事?」隐约觉得对方举止有些怪异,虽然面上笑容不改,却好像在掩饰着甚麽。
突然,烨斐以命令式的语气说:「不要动。」闻言,亚滫立刻摆出完美站姿,一动也不动。
眨眼间,排山倒海而来的疲累感几乎把烨斐淹没,他微微前倾,靠在亚滫左肩,额前银发挡住视线,遮掩攀爬上面孔的脆弱,「一下子就好。」
一手轻轻抬起,温柔拍抚他的头,「嗯,我在这里。」耳边传来的温柔话语,宛如镇定剂般安抚他的心。
月光照映下,原是独立的两条人影融合成一道长长黑影,影子之中蕴含一半的温柔包容及一半的茫然脆弱。
***
「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麽样……可惜我们非学院中人,不能进去看他比赛。」海蓝低声叹息,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连好好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谷垠摇摇头,无奈回应:「你念了一整个晚上不累吗?怎麽一遇上那孩子的事,你就变得罗哩罗嗦……」
海蓝倚靠在窗边,正想出言反驳,从街道上闪过的几道黑影让他提高警觉,「谷垠,外头有不寻常的人影,我出去看看。」
谷垠立刻劝说:「不行!这麽晚了,你独自外出太危险。」他决不希望海蓝出甚麽意外,不只是因对烨斐难以交代……他禁不住再一次失去好友的打击。
「过了宵禁时间还在外活动,肯定不是干甚麽好事。你放心,我只是看看,不会逞强。」话一说完,他连忙冲出门,不给谷垠多说话的机会。
看着已然紧闭的门扉,谷垠一脸懊恼,不知怎麽的……总觉得心神不宁。
海蓝隐匿气息,循着黑影窜进一个阴暗狭窄的巷子,他栖身在巷中堆叠的木箱後,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没多久,另外三道人影一同出现,显然是要商量甚麽事情。
「学院那边,艾因大人已准备妥当,等指令一下立刻进行计画。若艾因大人失手,主人说必要时以沙耶公主为诱饵引出火族後裔,记住──大人要的是活人,然後闲杂人等一概清除。」听到朝思暮想的名字,海蓝瞪大了眼,顿时忘记自己身处暗处,脚步一踉,撞到木箱。
「谁?」某人一喊,同时朝着气息来源发出攻击,一阵烟雾弥漫中,海蓝一个箭步冲破烟尘,毫不留情往其中一人腹部重击,那人颓然倒地。
毫不保留的杀气和冷澈目光让其他几人震慑,不敢随意出手,「说!你们把沙耶公主关在哪?」过了这麽多年,当初如此拼命,只为了再见她一面。
「居然是你……你还活着。」轻蔑的讪笑声从背後传来,布满伤疤的脸庞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打从心里无法遏制的愤怒,让海蓝大声咆哮:「卡诺恩!你这个混帐!你把公主藏到哪里去了?」
「哈!你是很强,但是愤怒蒙蔽了你的双眼,所以你输了,海蓝。」语音刚落,对方像断线人偶般倒在地上,双眼愤恨地瞪着高高在上,面目可憎的人,「虽然见到你纯属意外,但既然你出现了……代表那孩子肯定在这。他不可能弃你於不顾,对吧?」充满恶意的话语回荡在海蓝耳边,他赫然明白自己的冲动将造成多严重的後果。
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卡诺恩下达指令:「依他所愿,把他带去见见公主,届时改以他为诱饵。」听到命令,众人一致颔首。
卡诺恩眯起眼扫视在场的人,目光中带着深不可测的危险:「若是再让别人发现……我会让你们亲眼见到地狱。」冷汗不自觉从额间滴落,几人连忙将海蓝从地上拖起,然後迅速消失在暗巷中。
「真是让人期待……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火族後裔。」一阵狂风扫过,巷中已然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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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过往身分,谷垠内心焦急来到圣帝斯亚学院,他肯定海蓝出了意外,人目前下落不明使他百般焦虑。虽然不愿惊动烨斐,但如今别无他法……都怪自己,昨天死也不该让他出门!
站在教师专用的传送阵外,辞去教职的他没有资格踏入学院,必须先向内通报,轻声一叹,语气沉重地将讯息传出:「我是谷垠,想寻找一位学生。」不到几秒,传送阵闪出异样光芒,谷垠踏步向前,身影随即消逝。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遇上甚麽困难足以让你重新踏足圣帝斯亚?」木愔望着昔日友人,神色显得复杂。若不是恰巧由他镇守入口……谷垠不见得能被放行。
望见来人,谷垠一怔,缓缓开口:「木愔,我想找一个人,拜托你帮帮我……」诚挚语气让木愔心头一紧,他会这样求自己往往是为了别人。
暗自在心中叹息,木愔打算先搞清楚他的来意:「你想找谁?」
谷垠犹豫了好一会,总算说出那个名字,稻穗色的双瞳透出诧异,随即浮现疑惑之色:「你怎麽认识他?这麽急着找人为了甚麽?」
早料到会被询问,谷垠言简意赅解释自己跟烨斐的关系,中间当然省略许多不能说也不该说的。至於找他的原因……只得随便找个烂理由搪塞。
木愔陷入沉思,低头不发一语,过了好半晌,甫抬头对上视线,「谷垠,你心虚的时候总会用指甲刺着手背,直到红肿也没有自觉。」将目光放在那红肿的白皙手背上,他接着说:「我想你也有苦衷……跟我走,他现在正在火焰竞技场。」准确戳中对方的坏习惯着实观察入微,木愔领着人前进,一路上,两人没有多做交谈。
直到快抵达火焰竞技场的传送阵时,木愔突然转身,褐穗双瞳带着谨慎和严肃:「谷垠,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语气稍作停顿,对方认真凝视他,「那孩子非常危险。貌似坚强,心中却有难以言喻的黑暗,成善、成魔只在一念之间。他既和我有相同的烙印,所以我不希望看见他坠入地狱。」
沉重话语让谷垠眉目纠得死紧,此番深深告诫表明木愔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倒十字烙印是被神唾弃的存在。
传说千年前火族因触怒圣帝之神被夺其姓氏,并在颈间烙上罪恶象徵,自此受世人唾弃。
随後犯下重大恶行的罪犯也被烙上相同印记,更有人是因为在上位者的私慾无辜受害,终生为奴。不论基於何种原因,有此烙印者,均被视为不祥、罪恶,永世不得翻身。即使有幸脱离禁锢,一生必须极力隐藏过往,否则等待在前方的将是噩梦再现。
在青年左颈间的相同位置上也存有烙印,他并未用刺青遮掩,纯靠衣物掩藏,唯一知情的便是院长、副院长及眼前这人。当木愔见到少年身上同样拥有烙印时,除了震惊,还有心痛──他深刻体会拥有烙印要背负的黑暗,是名符其实的地狱。
「木愔,他是我看着长大,比我想像中坚强许多……而你也摆脱过去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教师了。」这并非矫情安慰,而是最真心的认同。
稻穗色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淡然,柔和眼波就如同被微风抚过的美丽稻田,「我知道不该拘泥於过去。」说得轻松,即使他不回忆过往,只要烙印存在一天,仍要时时刻刻防范被别人发现,俨然形成一道无形的沉重枷锁。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场内传来,看来竞赛已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感受墙内的欢闹气氛,木愔决定停止这个话题,「我们先到观众席,结束後再找人。」他朝谷垠伸出手,平日淡漠的神色出现一丝温度。谷垠伸手握上他的,随着他的脚步踏入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