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照入房内相当刺眼,烨斐刚翻身就发现棉被里多了一颗软软的肉球──拉尔尼亚张大着嘴四脚朝天,庞大身躯占了不少床位。
嗯,睡姿有待加强……把棉被盖回去,烨斐从另一侧下床去盥洗,换好制服後,烨斐对缩在角落,可怜兮兮只差没火柴卖的女孩说:「蛛儿,我要出门罗。」
蛛儿既委屈又气呼呼地瞪着床上的不速之客,因为昨晚拉尔尼亚占了本来属於自己的床位,所以她只好孤单地缩在房间一角。
真是的,都活了几百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心中百般无奈,烨斐转过身朝房门口走去,突然有一股重量压在自己的左肩上,让他一时重心不稳。
拉尔尼亚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一人一蜥蜴互看了几秒,「你要跟我出去?」
牠理所当然回应:「许久不见外面的世界,吾想出去走走。」话是没错,但烨斐脑中浮现其他人看到自己带着一只变种蜥蜴出现在竞技场的画面……算了,其实他也没有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知道了,那你自己抓好,掉下去我可接不住。」肥肥短短的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肩膀,烨斐不由得轻笑。
踏出房门,一人一蜥直往天空竞技场迈进。
天空竞技场是一座历史相当悠久的古蹟,漂浮於学院正上方,为学院内最大规模的椭圆形竞技场,外层围着层层看台,看台逐层向後退形成阶梯式坡度,整座竞技场的视野非常宽广。竞技场外层全由象牙石包覆,最内层是由整齐有序的圆形拱柱排列而成,其柱形极具特色。
此建筑物在历史中被称为奇蹟之物,以庞大、雄伟享有盛名,虽然经过岁月的摧残出现一些伤痕,但其磅礡之气势犹存。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
看到烨斐肩上的巨大蜥蜴,四人吓了一大跳。
「喔!小烨,你去哪抓的新宠物啊?看起来好酷喔!」兄弟俩兴奋地跑过来好奇地打量拉尔尼亚,起初牠有张开半边眼瞄了一下吵闹的声源,之後就闭上眼睛完全不搭理,毫不掩饰不喜跟人类打交道的个性。
「不愧是烨斐,连宠物都如此有霸气。」珞飞看似欣赏地称赞,但他抽搐的眼角证明他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据兄弟俩事後表示,他很讨厌四只脚跟爬动的生物。
幸好选手区跟观众席在完全不同的区块,否则拉尔尼亚肯定会引起一阵骚动。
「哇!好大的蜥蜴!」
里昂一踏出传送阵,看到拉尔尼亚顿时双眼发亮,顾不得敌对的身分,里昂兴致勃勃地跑到烨斐旁边。而随後抵达的其他学生会成员也对它显然很感兴趣。
「人类,不许碰吾。」愠怒的低沉声音让里昂瞬间定格,听到牠开口,大家一致愣住,不论是甚麽物种,可以使用语言代表其力量有一定水准之上。
「真是太帅了!」里昂闪闪发亮的双眼跟肌肤碰触使拉尔尼亚觉得反感,这时牠才发现会有这种反差是因为牠太快习惯烨斐身上的味道跟触感,所以牠才忘了自己除了讨厌人类的味道,更讨厌触碰。
见状,烨斐往後退了一步拉开跟里昂之间的距离,淡淡道:「学长,不好意思,牠不太喜欢被人碰。」
闻言,里昂仍不死心,葛雷才走上前拉住他,「里昂,别闹了。」虽然很不情愿,里昂还是乖乖回去自己的队伍中。
烨斐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而对方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即回以温柔的笑容。他下意识瞥开眼,自己绝对没有刻意要看谁的意思。
「好的!万众瞩目的决赛即将开始,首先欢迎在选手区的选手们!」守护者热情的开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广大的竞技场回响,「决赛采淘汰制,以抽签选出对战队伍及竞技项目,各队可自行选择三位出战人选,三战两胜即可进入下一轮。首先抽出第一场次的队伍!」
位在选手区正对面的观众席正上方,浮现巨大转轮,而後像跑马灯般开始跑动──魔、武,两个大字清晰地挂在空中代表竞技项目,字的两旁出现烨斐五人以及另一组队伍头像,其中──包含尤纳。
第一场就对上了──烨斐、伊里枢、尤纳三人各自怀揣不同的想法,等待比赛正式揭开序幕。
烨斐和伊里枢异口同声:「我下场。」
其他三人看出他们有非下场不可的坚持,剩下最後一个出战名额,珞飞熟络地拍拍两兄弟的肩说:「那我也下吧!你们俩就手牵手留在这,看本少爷跟烨斐如何取得胜利。」语毕,没有加油打气,反倒换来两人的白眼。
「你不要扯小烨後腿就好。」两人默契极佳的回应让珞飞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看着三人的互动,烨斐觉得很有趣,打过几场比赛後,他们的关系变得挺不错。
「你先待在这吧,我下场了。」烨斐边说,边将拉尔尼亚抱下放在看台上,圆滚滚的大眼直直盯着烨斐的身影消失不见。
场内,六人充满戒备地注视自己的对手,紧绷的气氛像一根拉得死紧的弦。
「没想到这麽快就碰面了。」尤纳眯起眼盯着身前的人,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伊里枢内心激起强烈的战意。
反观烨斐一副轻松自在,彷佛要比赛的根本不是他。
比赛中规定只能使用场内提供的武器,六人分别走到场边挑选,烨斐拿了一把银色长剑左右挥舞,雪亮剑身映出自己的倒影,不禁喃喃自语:「这样也好……要是让老师们知道我隐忍到这种地步,肯定会被处罚呢。」
宝石般璀璨的双瞳透出迷漾光彩,哨声一响,白色身影眨眼幻化成一道清风。
数十道斩击同时逼近烨斐,他看准空隙旋身切入,快速地看不清身影,转眼间他出现在尤纳跟前,对方来不及防御而被强劲的剑气击飞好几公尺远,默默擦掉从嘴角流出的血,脸上笑意不减反增。
「扼手˙魔神名予。」尤纳使出魔咒,烨斐身後突然出现黑色的漩涡,两只有如战车巨大的黑手窜出,一左一右包夹烨斐,坚固性不足的银剑无法抵抗强大破坏力硬生断裂成两半,失去武器的烨斐不断闪躲,找寻反击的空档。
看台边的人看得胆战心惊,菲茵疑惑道:「学弟怎麽不用灵咒或其他魔咒抵挡?」烨斐的实力不差,在那场比赛中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尤纳施展的是中级以上魔咒,烨斐应不至於傻到想用徒手攻击取胜吧?
「或许是别有考量吧。」葛雷附和道,同时将目光悄悄瞥过身旁的人,担心之色显露无遗。
而唯一清楚状况的只有烨斐自己,他专注应付眼前的两只巨手时,一个黑色漩涡在他背後悄然形成,第三只巨手以极快速度窜出,尖锐的指尖朝着猎物的心口。
糟糕!众人倒抽一口气,眼下来不及防御了!
另一道人影快速闪入,猛烈冲击将巨手弹回漩涡内,「想伤害我的烨斐,等下辈子吧!」珞飞一脸杀气腾腾,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哪时候转移过来的。
「没想到珞飞这家伙还挺有用的嘛!」两兄弟观望战况,看到珞飞刚刚的表现,突然对他有点改观了,不过只有一点而已,「不过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明明教过他不可以说甚麽你的我的,这样的爱根本不是爱!」
哪样才叫爱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幸亏珞飞及时出手──伊里枢松了一口气,虽然眼前对手不容小觑,但他心里相当牵挂烨斐和尤纳的战况──得赶快把对手解决,才可以去保护他!冷澈的眼神蒙上杀气,另一场激斗展开。
「你这小子!比赛的时候还有空担心别人?」被珞飞抛下的人气冲冲地攻过来,对於白衣级新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令对手感到相当恼怒。
珞飞一脸无所谓,双方一来一往攻防之下,居然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
尤纳忽然解除魔咒,巨手瞬间消失,他站在烨斐不远处,既不防御也不上前攻击,诡谲笑容让烨斐异常反感,「呵,闹剧到此为止,你好好迎接大人为你准备的庆典吧。」
大人?烨斐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正要询开,痛苦的喊叫让烨斐下意识回头。
「啊──!」伊里枢双手紧压胸口,全身彷佛被异物啃食的剧烈痛楚使他无法忍受大喊出声,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气,苍冰色的眼映出烨斐震惊的神情,转眼间意识就被剥夺。
伊里枢胸前蓦然伸出许多细长的黑色触手,它们如昙花般散开,包围着红色晶体,源源不绝的黑气大肆从晶体冲出直达天际,乾净的天空色眨眼被层层黑雾笼罩,沉重的压迫感弥漫整座竞技场。
见状,亚滫迅速下达指令,「葛雷跟我入场!罗特和菲茵疏散学生,布鲁克立刻通知老师和守护者,其他人回去保护夜馆,快!」语毕,他们立刻行动,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亚滫,这──」葛雷凝视空中的黑色漩涡,不安和恐惧在两人心中蔓延。毫不迟疑,两道身影纵身跃入,穿过竞技场结界进入场中。
烨斐不顾危险冲到伊里枢面前,不断呼喊试图唤回他的意识却徒劳无功,正想伸手去触碰红色晶体时,对方的双手突然紧掐住他纤细的脖子,逐渐加强的力道让烨斐难以喘过气。
「伊……里枢……」用尽力气再叫喊一次,对方应声缓缓抬起头和他四目相接,伊里枢笑了,邪恶的笑着。一道光影闪过,伊里枢和烨斐的身上溅到鲜血──锐利的剑贯穿亚滫的肩膀,鲜血如喷泉般不断涌出。
笑得邪魅的伊里枢毫不留情再给予重击,强大的力量让两人弹飞数十公尺,狠狠撞上场边石柱。烨斐不顾身上伤口,连忙跑到亚滫身旁察看他的状况。一急之下完全忘了索垠的劝告,毫不犹豫施展治癒咒。
「咳……你没事吧?」第一句话居然是在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烨斐真的快被他气死了。
「为什麽要替我挡下攻击?你是笨蛋吗!」像他这样的不祥存在……根本不值得有人牺牲性命去救!
「我说过要保护你……」烨斐听见这句话,顿时一愣,紧咬着下唇,他无法给予对方任何回应。
低沉嘶哑的怒吼声从空中传来,两人一齐抬头望向来自魔域的生物,发自本能的强烈恐惧感使众人几乎喘不过气。通往魔域的入口打开,过不了多久,数不尽的狂魔将从天而降於天空竞技场。
圣帝斯亚,将会毁於一旦。
「亚滫!」葛雷看见场边的人立刻赶过来,他肩膀上的伤口让葛雷呼吸一紧,伸出双手和烨斐共同施展治癒咒,在双重治癒及学院结界效果下,极快恢复到一定程度。
「……我没事了,停下吧,不要浪费体力。」两人将他搀扶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受伤的肩膀……虽然里面没全好,但可以战斗最要紧。
窜出无数小型魔物後,更加具有威吓性的咆啸声传来,三只狂魔一同现身在入口处,彷佛在强争谁要先降落,牠们背後有一对类似巨大黑爪的骷髅翅膀,五官近似於人,但混浊黯淡的眼珠及额前两只黑角俨然是魔的象徵。
每只狂魔的能力不同,有些物理破坏力特强、有些以速度着称、有些拥有极高纯度魔力,但不论哪种型态,拥有的力量均足以毁灭掉一个国家。正因如此,欲杀死一只狂魔需要消耗庞大的人力,好几名皇家御使联手才有足够实力抗衡一只,而且战斗过程中死亡率极高。
牠们看到逃窜的人类更显得兴奋,张开血盆大口流出带有恶臭的唾液,准备要大快朵颐一番。
三只狂魔眼见要窜涌而出,突如其来的炽热白光让牠们像触电般回缩,暴怒的吼声震耳欲聋,五道耀眼光芒在空中形成巨大结界阵,准确挡住通道入口。
「守护者幸好赶上了……」亚滫看着空中的五个人影,他们的出现让人暂时不用担心狂魔冲出通道,但竞技场中的数多魔物还有该怎麽封住通道才是最令人担忧的问题。时间一久,一旦守护者力量消耗殆尽,结界瞬间瓦解就糟了,在这之前──必须尽快把这些魔物歼灭!
许多人影一同出现在竞技场内,诸多身形高大的魔物望着渺小人类,雌牙裂嘴笑着。
亚滫沉声道:「我们上吧,必须消灭这些魔物和协助封住通道。」烨斐和葛雷一齐点点头回应。
正要跨出脚步,椎心痛楚冷不防窜过全身,烨斐不禁停下脚步,亚滫和葛雷见他在原地不动,疑惑望向他。
『你的身体连应付基本咒都很吃紧,要是再勉强的话,百分之百会立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这个状况还是索垠预设中後遗症最小的,偏偏自己没这麽幸运。
深吸一口气,烨斐强装镇定地说:「学长们去吧,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我,或许会成为累赘。」他说得不无道理,要一个新生去协助对付魔物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但亚滫心想这应该不是主要原因,眼前的人绝对不会因此退缩。
亚滫没有依言离开,反倒转身走到他面前,再也承受不住痛楚的烨斐向前倾倒,顺势接住,低头凝视怀中的人,紧抿的下唇渗出血丝──该承受多大的痛楚,才能一眨眼把嘴唇咬到受伤?
「烨斐?」呼喊後,对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怀中的人和周遭的威胁在亚滫心中拔河,两边都不能弃之於不顾!
「亚滫!」葛雷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但情况太过危及,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在这里发呆了!
可恶!为了顾全大局,亚滫迫於无奈下了一个决定,立即将人安置在场边,施下保护结界在他四周,至少暂时确保他的安危。
我马上回来……亚滫在心中暗想,起身後和葛雷一同前往战场中央。
努力微睁开眼,望着黑色背影远离,烨斐其实一直保有意识,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过了半晌,一人缓缓走到烨斐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微扬的嘴角似在嘲笑他目前的处境。尤纳一挥手强行冲破结界,蹲下身抱起动弹不得的烨斐。
「放……开我……」对方的碰触让烨斐相当厌恶,但现在的他对尤纳来说根本毫无威胁性。
「呵呵,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眼角的笑意渐深,黑色漩涡成形,将两人吸了进去,一眨眼,场边空无一人。而一直隐匿在场边观望的拉尔尼亚眯起眼,在黑洞消失前,毫不犹豫地跟着跳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