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漫步在我心田 — 01 記憶。

现在的生活大概只剩下——写剧本、写剧本、写剧本。

我就是想这样逼死自己,唯有这样能麻痹我的神经,还好我写的剧有几部还算畅销,也不算白写。

通常,我喜欢写悲剧。

经常不是男主角死;就是女主角死,甚少有快乐结局,所以常被要求更改结局,我有改过,只是很少。

然後我就被威胁了——

再不写快乐结局,就不拍你写得剧了。

也罢。

但通常虐剧更得人心,不是吗?

不过,那是因为我的人生很悲惨,十年前死了一个男朋友,到现在我还忘不了他,所以我希望,笔下的人物跟我一样惨。

这种想法真的有够极端,我知道。

我妈和我姐,她们都说我有病,也许得了忧郁症也说不定,但我应该没得吧,不然也不会还活着。

她们不是我亲妈,也不是我亲姐。

我亲生妈妈在我念小学二年级时,因为一场急性肺炎过世了,直到我国三,我爸才再娶我後母,而我姐是跟着我後母嫁过来的,她们对我很好,就像真正的家人,我们一家四口过得很幸福。

不,那只是原本。

原本我过得很幸福,有我深爱的家人、有我深爱的男朋友,但是那场车祸⋯⋯却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很多人说:你还有你的家人,你还是很幸福的。

我知道,我还是很幸福的,但⋯⋯心里却总是空一块,怎麽填补,都无法填满。

无法说服自己。

『你又在想什麽了?』

采暄拍了我的肩,她就是我姐,但我更习惯喊她名字。

「没什麽,我写不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写悲剧啦?我都为那些男女主角感到可怜!』

「你管我。」

我白了她一眼。

采暄是即将步入礼堂的人,以高龄三十五岁,终於把自己嫁掉了,我爸妈不知道有多开心,但她老是觉得他们太夸张。

现在这个年代,晚婚根本不算什麽!她老是这样安慰自己。

接着,枪口就会莫名的对着我,然後不断开枪,非得要射得我遍体鳞伤,他们才肯罢休。

我很愚蠢,我知道。

可是有什麽办法,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或许我这辈子就要这麽想着那个死去男人,然後老死了吧。

『你觉得该不该帮老爸做一套新的西装?』

「他不是说要穿旧的就好吗?」

『跟你妈结婚穿那套,跟我妈结婚也穿那套,现在我结婚又要穿那套,该不会你结婚还要穿那套吧!』

不会有那一天吧!我结婚的那一天。

「那你就帮他做套新的呗。」

『说的也是,好,我现在就带他去西装店。』

「嗯,掰。」

我挥挥手。

『你不要忘了明天要陪我去试穿婚纱哦!』

采暄出我房门前,不忘提醒我。

「好啦。」

等她关了门,我望着电脑萤幕发呆了好一会。

然後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把手伸到最里面,我还是忍不住拿出了那张相片。

上次拿出来,大概是三年前吧。

里面有二十岁的我,还有;永远二十二岁的他。

他搂着我的肩膀,我搂着他的腰,两个人都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我从没想过,这竟是我们最後的合照。

他的丧礼,我没去。

应该要去见他最後一面的对吧。

但,我不敢。

也许是想把他最美好的样子留在我心中吧,我想。

但,这样很自私,我知道。

书柜上有一个纸箱,也已经许久没被我拿下来过,果然,上面堆满了灰尘。

一个装满回忆的纸箱。

没错,里面装满了与他有关的一切,曾经,我想过扔掉所有的东西,可到最後我还是没办法。

一条红色围巾,真正属於他的,而唯一留给我的,只有这条围巾而已。

以前他总爱把它围得暖暖的,再戴在我脖子上,然後就牵起我的手放进他的外套口袋,接着两人甜蜜的在街头闲晃,再到车站附近的一家拉面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拉面。

我原本不喜欢,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觉得讨厌,大概是小时候我外婆太常煮给我吃了吧,我外婆是日本人,所以其实我是混血儿。

小时候曾经在日本住过,到了国中我们才搬回台湾,那时候我记得我哭得要死,并不是舍不得拉面,而是我外婆,我不可能会舍不得拉面,因为我讨厌死它。

他,就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认识的。

他是我的学长,在一次联谊餐会中认识的,是我追他的,在穷追不舍三个月之後,他终於答应跟我交往,那时候我开心的当场抱住他,他有些惊吓的样子。

有一次我们准备去吃饭,他说他要吃拉面,我一听马上拒绝,竟然想带我去吃我最讨厌的东西(我讨厌拉面,但我并不讨厌我外婆,我很爱她),因此跟他僵持了一阵子,最後我还是妥协跟他去吃了。

一次两次三次,然後我又重新爱上拉面了(我真的很坏吧,完全是见色忘婆的节奏);由於觉得只有我爱上他喜欢的东西不公平,所以我要求他必须也要爱上一样我喜欢他却不喜欢的东西。

最後的结果,没有一样是我喜欢而他不喜欢的。

讨厌!

我爸妈都很喜欢他,觉得他憨厚老实又很幽默,但其实他的长相并不属於憨厚老实型的,应该算痞痞的帅气型。

确实,他讲话有点痞,在我爸妈面前就装成乖乖牌,假装对我很体贴,好啦对我很体贴这倒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他大我两岁吧,所以比较让着我,只要我卢他,他几乎什麽事都会答应。

到交往後期我觉得反而是他爱我比较多了,当然这麽说并不表示我不爱他,看我现在的蠢样就知道了。

死死地守着。

天!不知不觉又想了那麽多⋯⋯

够了吧。

我不应该把围巾尘封的,因为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虽然看着那堆东西,鼻子还是觉得酸酸的、还是想起一大堆。

不过我还是把围巾拿了出来,然後盖上了盖子,将箱子放回原位。

走到洗衣间,我把围巾用洗衣袋装起来丢进洗衣机,就当是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吧,虽然现在的冬天似乎都用不到。

然後我走回房间,关上门,继续写剧本。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