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底下侍卫的想法,乌氏王怕是会破口大骂,好好重新教育手下一番。
可此时此刻,乌氏王满心眼里,都只有眼前的……男人。
一想着方才自己手上的触感,乌氏王脸色就变得诡异,狰狞的表情下是无法全然遮掩的红晕:「你一个好好的男人,装作女子做什麽?」
眼中流露的复杂不比乌氏王少,仲鞅不确定说出自己是在逃亡,会有怎样下场,乾脆反问:「那大王……又是为何要假扮男子?」
几乎是在仲鞅问出口的刹那,乌氏王的手掌就迅速扣上他的脖颈,饱含威胁意味地冷冷说道:「你最好忘记刚才的事,不然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离开这。」
意外来得突然,仲鞅的确是想让乌氏王自己发现他是男的,可他万万想不着的是,乔装隐藏性别的不仅是自己,就连这位乌氏王也是如此。
想到早些时候,自己手掌贴着乌氏王的胸口,意外感受到的微软触感,他便是说不出的尴尬羞涩。
更别说,自己还扯着一个女人往自己那里摸……
各种羞愧以及惊讶同时在心底炸裂,仲鞅心头充斥慌乱,脸上却因为过多的思绪流窜,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而显得麻木僵硬。
落在乌氏王眼中,这模样倒显得高深莫测,叫人不敢轻易小觑。
稍微寻回冷静,乌氏王也并非不明究理之人。返首从她与仲鞅对上後的每个细节,这让手下当新娘子抓来的男人,着实时刻都努力要告诉自己,他的真实性别,只是次次都恰好让自己给打断。
自己手下的个性,她还是明白的。
怕是眼前这扮成女人的男子,是好端端在路上走,就莫名遇上那群只想把她送出去的手下们。
要她料想的不错,自己临时起意回部落的事,刚让手下们得知,他们就已经盘算起,要趁着接风宴上必定会饮酒的机会,往半醉半醒的自己床上塞人。
从前同自己无拘无束地四处游荡,染上了极为剽悍随性的性子。
她那群手下们,极有可能会分毫不顾他人意愿,在旁人千百个不愿意的情况下,还是以蛮力先把人绑来再说。
乌氏王想到这,脑袋都开始犯疼起来。
她早说过,并不想要他们这样抓人,可在过往几位大王还在位时,抓美女送予大王这事,就已经是常态,甚至是手下与大王联络感情的方式之一。
上位时日不长,乌氏王明白自己的根基尚且不稳,对上那些已故父亲的老手下,远没硬气到,可以对他们一概的习惯指手画脚,全然阻止他们抓人的行为。
无奈之下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被抓来的姑娘,她索性全都装作不满意,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多碰就马上扔出帐外。
而後更是亲自盯着手下把人送回原处,不让哪个姑娘真在他们这出事,才能在只搞臭自己名声的情况下,处里掉这事,并不引发後续风波。
「老子本想放你走,可眼下情况,你怕是想走也没机会了。」乌氏王冷哼说道,压制仲鞅的力道不减,状似铁了心要让他好看。
可唯有乌氏王自个明白,她是有多懊恼。
她并非胸前丰满的体型,骨架抑是略大於普通女子,就如仲鞅与她贴身那样久,要不是亲自碰触到了胸前极细微的柔软,在衣衫的掩饰下,怕是都不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女性,不过认为她偏中性了些。
如此条件下,她才会在仲鞅的几番暗示後,都没觉得他胸前的一川平马有多怪异。
毕竟乌氏王本身就是个雄雌莫辨之人,倘若不直接说破,她怕是老半天都不会反应过来,不过单纯认为他人与自己一般,性徵不那样明显罢了。
乌氏王满脸胀红,习惯自己的平胸与中性,导致分辨男女的能力低下这事,还真是狠狠倒打了自己一把。
要她早发现仲鞅为男子这事,也就不会用那种要把他送人的激将法,搞到最後保不住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
相对於乌氏王的难看脸色,仲鞅却显得镇定需多。
虽然不知晓乌氏王脑中的千回百转,可仲鞅眼看乌氏王一脸警戒的盯着他,又不时飘过视线,在帐帘处扫动的模样,就让他心头是蓦然闪过个念头。
难道……乌氏王是女子这件事,就连其他乌氏人都不知晓?
仲鞅在发现乌氏王真实性别的第一刹那,还当是乌氏为了威吓他国,不多提乌氏王是女子,任凭他人眼见乌氏王偏中性的外貌妆容,自个认定乌氏王为男子。
可转念一想,从乌氏王本身的形容作态,到这段时日里,乌氏人替乌氏王绑了一个又一个女子的行为模式,都全然不像是把乌氏王当成个女人。
最後再加上乌氏王在他发现真相後,陡转的态度,瞬间冷厉的眼神,都挟着浓烈的封嘴意图。
仲鞅落在身上的省视视线,让乌氏王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大骂:「你瞅什麽瞅,要你是女子我还会怜香惜玉,可你既然是男子,我就不必对你手下留情了!」
仲鞅没放过乌氏王神色间一闪而逝的慌乱,身为文官,在官场上与人相争,不吝是比谁更善於攻击对方的弱点,能精巧的用言语将优势拐到自己身上。
在其中淬链以久,要用嘴皮子,引导这位以武登上大王位置的乌氏王放自己一马,仲鞅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
眼眸焦点落在乌氏王的脸庞,压下意外得知真相时的震惊错愕,仲鞅彷佛满不在乎地说:「大王想灭口?那怎麽还不动手?」
乌氏王从前一摆出蛮横模样,几乎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立刻求饶,要不就是不置一词的硬骨头……挑衅着让她杀人是真没碰过。
这样出乎意料的场面,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紧抓着乌氏王怔愣瞬间,仲鞅紧逼而上:「大王如此紧张我,怕是除了我外,无人知晓大王是女儿身罢?」
压在仲鞅脖颈上的手指微微抽动,乌氏王故作冷漠,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当年她的父亲,前任乌氏王不论有多少女人,到头来,却依旧只有生下她一个女儿。
草原之上强者为尊,贪念着高人一等地位的前任乌氏王,哪里舍得家族荣光就此远去。
隐瞒下自己的骨肉是女儿身的真相,前任乌氏王从来不曾落下对女儿的磨练。
旁人只道乌氏王少年英才,天生神力,又有谁明白,那不过是从小到大日日挥刀举石给磨出的力量。
乌氏王也不是不愿回复女子之身,可伴随着年岁渐大,她是愈发明了,前任乌氏王将她装扮成男人的理由。
本身年岁就小,乌氏王要不是一身本领,下头的人是断然不会对她一个毛头小子服气。
王位不如想像中稳固,又何况从头至尾,在草原之上女人多给视为附属品,要真是被人发现她是女子,就是她本领再高也无法如同此刻,不论心里到底如何思虑,至少所有人在表面上都敬着顺着她。
当这点现实愈发清晰摆在眼前,她是女儿身的真相,已然成了不能说出,必须要深深掩埋的事。
乌氏王在父亲的掩饰下平安度过了童年与成年,在先王过世後,她也已然有能耐自行隐藏事实。
这样的日子,她本以为会一直下去,却没想到,会有一日让人发现。
──还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装男子,轻易道破了自己苦心多年隐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