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手这麽温暖?
怀恒使尽全力才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只能隐约看见自己面前有道人影,他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几乎用了意志力才把头低下来一点。
只看见芙姚香甜的睡脸,和她和自己交握的手。看她半个身躯都靠在自己身上,而他似乎隐约看见她胸口有块白白的布料,不像是衣物,更不像是披风。
风寒的难受让他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他缓缓闭上眼,任由自己进入深层的黑暗……
当怀恒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舖上,而他的肚子上横着一只脚。
全身上下传来的酸疼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印象中他在椅子上睡着了,现在又怎麽会躺在地舖上呢?
侧头一看,见到芙姚放大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下意识瞠大眼,也在同时意识到搁在自己肚子上的脚是谁的。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想抬起手把芙姚那只放肆的脚挪开,但才刚动了一下,她就立刻皱起眉。
「我、我才不臭……杜大哥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听她昏睡时仍不忘跟杜琵斗嘴,怀恒眼底忍不住划过一丝笑意。
这时候芙姚不知道是在做什麽梦,双手忽然举起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嘟囔着:「臭怀恒……」
连自己都被她骂进去,怀恒脸色有些僵硬,他想也不想立刻把身上的腿推开。
芙姚闷哼一声,挥舞的手臂拉到两人身上的毯子,也露出她胸前的白布。
昨晚还看不仔细,这回怀恒可是看清楚了。
「呼……太、太师你醒了?」
杜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刚睁眼就看到怀恒竟然已经坐起身了,忍不住低声问道。
几乎是杜琵出声的同时,怀恒下意识用空着的那手抓起毯子覆上芙姚的身躯,把她整个人盖得严实,一只蚊子也叮不了她。
杜琵循着他的动作看去,看见昨晚照顾太师一整晚的小子正躺在地舖上,裹着怀恒的披风睡得香甜。
「我马上把这小子带走,您就先好好休息……」
「不必。」
怀恒耳尖泛着诡异的红,以为是他风寒还没完全好,杜琵忍不住劝道:「这小子昨晚先是要我去找了许多炭火来,还拿烈酒擦您的身子,最後见你高烧不退,还跑到雪地里去滚了好几圈……」
看自己越说怀恒的脸色就越难看,杜琵在心底暗叫糟糕,果然昨天就不该由着这小子做这些事,除了必要时搀扶,太师平时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身体啊!
感觉在毯子下被芙姚握着的手越来越灼烫,怀恒目光微低,看着芙姚熟睡的脸庞,脸部线条柔和许多。
眼前的太师一下子脸色黑得吓人,现在又温柔得像可以掐出水似的,杜琵忍不住怀疑怀恒的脑子是不是昨天被烧坏了?
缓缓地把自己的手从芙姚掌心抽出来,怀恒尽可能放轻动作不想吵醒身旁的人儿。
当他的手可以自由活动时,又觉得手里的温度彷佛快速地流失,让他心尖淌过一丝失望。
「太师?」
怀恒抬起眼,给了杜琵一记噤声的漠然眼神,轻手轻脚的起身,连披风也不拿就直接往毡帐外走去。
杜琵见状有些错愕,几时看太师对谁这麽温柔过了?
看向地舖上睡得正香的芙姚,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急忙起身跟着怀恒的脚步走出毡帐。
他才一迈出毡帐,就听见怀恒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去收拾东西并告诉其他人,午时朝东边出发。」
闻言杜琵怔愣了一下,但当他触及怀恒眼中的凛然後立刻收起讶然,站直身体应道:「这就马上去传达太师的意思。」
怀恒轻轻点头,杜琵看他脸色尽管苍白了些,和昨晚比起来显然好许多,但才刚下过雪,毡帐外的风吹起来实在有些寒冽,想起他们身後的帐子里某个睡得流口水的小子,杜琵忍不住问道:「太师,要不要叫那小子起……」
「让她睡。」怀恒语气有些飘渺,「以後她的事,我做主。」
若不是怀恒的声音太过轻,杜琵都要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太师这是……要报答那小子的救命之恩吗!?
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怀恒侧过身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还想伫在这多久」?
杜琵立刻迈开脚步往其他毡帐处疾走,他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叫苦,太师的脑子果真烧坏了!
目送杜琵走远後,怀恒在帐外站了良久,直到冷风让他的脑子清醒许多後,才转身走回毡帐里。
当他见到帐子里的人儿依旧睡得香甜,看她那张毫无顾忌的睡脸,怀恒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弧度。
但想起刚刚在她胸口看见的白布,琥珀色的双眼随即一沉。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女子!
想起初见时她对小可汗叫嚣的狠样、来到狄族後不怕死的与他谈条件、面对饥饿的狼群就算害怕还是决定一拚的勇气……
他没忘的还有--昨晚在他最难受时,总是有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额间,不眠不休地伴在他身边。
「只是想……不能就这麽丢下你。」
如今这句话就像烙印般牢牢地印在他心口,只是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是女的!
在怀恒印象里,华夏的女子都像他娘亲那般,彷佛是水做的那样羸弱不堪,从没见过芙姚这麽倔强、慓悍的女孩子家。
盯着芙姚那张睡梦中时而皱眉的脸庞,怀恒将她拽到肩膀的毯子再度拉到下巴处,在这处处危机的草原上,她的身分……还是保密为佳。
慢慢地收回目光,怀恒确认好她全身被毯子包裹得密不透风後,才起身穿上披风,转身离开毡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