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孽鳳》 — 《初卷》拾叁、狼牙辟(下)

其实关於柔然里有东西这件事,也不是无迹可循的。看那汗王,两眼乌青,魁梧但消瘦,难怪北辰皓要给他那什麽固心丹。

柔然接风的晚宴在明天,今日要早早睡下了。奇妙的是我没有半点睡意,除了和宫墨歆共处一房还是略为尴尬之外,早上那狼牙配饰隐带的涵意令我始终在意得很,或许是因为与鬼魅妖邪之说有干,我居然一丝疲累困意都没有。

端坐帐边,旁边的八角琉璃灯还亮着,照彻这满室寂静。我是洗漱过了,只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无法睡下,就又着了一身衣裳。宫墨歆已是一身素白里衣,在临时搭出的床前站着,好似充满迷惑地看着我。宫墨歆怎麽会充满迷惑,肯定是我看错了吧。

他伸手过来要灭灯,被我挡下,「不必了。我出去看看,你睡吧。」说着掏出玉坠,取了上头用来绑缚的、几股拈成的深褐丝线绕过了灯头的钩子,使力提了下来。

立时灯火明明晃晃地,摇了三摇,我和他的影子也模糊不清起来。

「……你别胡来。」他的脸在灯火明灭中显得幽暗不清,遑论看懂表情。

「我不会。你省点心自去睡吧。」可能是晚上到了有点烦躁,我不欲再与他多辩,提了灯就掀帐而走。

※※

夜晚静谧,唯有几十尺一只的火把像路灯一样寂寂燃烧,万顷流光中,北辰远镇天边,灼灼发光,众星摇拱,丝毫不逊於夜月,如帝王居高临下,被朝臣簇拥而敬畏。北斗七星状如汤勺在一旁围绕,彷佛这三千弱水红尘,它能一瓢尽舀。

北辰……我吹熄了琉璃灯,也不太需要了。何况提着灯撞鬼这是哪招?

我把琉璃灯拎在背上,柔然城中,石屋茅屋尚不普及,多是麻布小帐,贵族就用好一点的布来,独孤氏那更甭说了。要盖房子,那得先把城墙外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外族搞定。

「见你妹的鬼……」我咕囔。以前如果要见鬼我一定会很怕的,可是现在大约是碰到太多奇葩事,让我觉得鬼并没有这麽可怕。而且说到底,鬼不就是死掉的人吗?

然而用我的角度来看,到底是活着可以跟你对着干的人可怕,还是躺在那儿不会动没有实质影响力的人比较可怕?

不成街道的无数帐区边稀稀落落地散着侍卫,我这样走起还是有点显眼的,这麽想之後我决定用瞬步移动了,一来快很多,二来被发现了也不容易被追上。

滑行一样地在草原上迅速移动,可能是这副身体的凤骨,加上我很急切地想要有自保能力的长时间密集练习,运用那什麽灵力已经很顺了,剑术就一点皮毛吧,反正死不了可以逃就是。

我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把熄了的琉璃灯放在一边之後坐下。

四周静得出奇。我已经离开帐区了,放眼望去,另一个帐区还在远处,中间一片辽阔。满天星斗的,我却也没什麽心情欣赏。

现在是几时了?反正天还是黑的。出来的时候问了下,那现在大概快子时吧。通宵算了。也不是没做过。大不了天亮後累了再睡回去,反正宴会在明天晚上,不碍事。

窸窣。

我立时转头,玉坠已经攥在手里,身子半撑起预备应对变故。藉着不亮的月光,我还算是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僵立在原地的身影──炆炽二王子殿下。

「……太女殿下。」他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没了白天那样的张狂气焰。

「二王子。」我点了点头,「二王子也不睡吗。」我怀疑他从我刚出帐篷就跟着我了,只是我感官不灵敏没发现。我真是後知後觉兼毫无危机意识……

炆炽摇了摇头,脚步有些试探地走到我旁边,我顿了一下,还是重新坐下,下意识扶了下旁边的灯。身边传来衣料草地摩擦的窸窣声,他也在一侧坐下,跟我呈直角。我不由得暗自庆幸了下,这个样子,我们谁也不用看见谁的表情。

「殿下,大帐里的事,我……」

「没事。」我打断他,「只是因为要去巡城墙监工进度,就走了。」这当然是我瞎掰的,刚到第一天都是休整,这是接下来的事。我只是给他个台阶下。

算了,躲都躲过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先别结仇吧。

「下次拿茶壶什麽的,记得小心点手。」我有点揶揄地提醒。

炆炽那边一阵静默,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对母子真是刷新了我了下限……若是以前的我早就撸袖子打回去了,该不该感谢北辰沐灵啊……

最主要的还是环境使我屈服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北辰沐曦已经这样孤立无援,实在不该再树立些什麽敌人,现在就是一把切菜刀都可以轻易要了我的命。

在这种时代,这样的情况下要活下去,只有「忍」。

「……殿下跟商戎很像。」过了不晓得多久,半暗不暗中传来他这样低低地一句话。

「很像?那我就当成夸奖收下了。」虽然很好奇他为什麽会这麽说。

「老是心事重重,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在思考些什麽,计算些什麽……明明年纪也不大。」炆炽的声音若有所思,居然带了点迷惑的意味。

原来在这个柔然铁弋的眼里,我竟是这类郁郁寡欢的小女生形象……真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感……

「其实我也想去洛歌。我去过琅月城,很难相信一江之隔就可以让两个地方天差地别……也很嫉妒。可是看到解将军调度军马、排列阵型、改良武器的时候……我很想去看看,这个将军效忠的是怎麽样的一个国家。」

话里倒是对解云平很崇拜。

「可是母阏氏不准……她说我必须留下来。」他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麽,又是跟谁在说这样一段鬼迷心窍的话。

商戎走了,你当然必须留下。钻这三年的空档,无非是要在继承权上多拿到一点机会。

这番话,连我听着都觉得好天真。没有任何嘲笑意味,就只是这麽觉得。

说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点污辱他……毕竟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人。不过他今天肯跟我这样掏心掏肺地说话也是……蛮不容易的。

「洛歌,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地方?殿下觉得呢?」他突然问起我来。

我一时词穷。这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说很美又很假;说很糟其实也不然。

「……如果我告诉你,那里水榭歌台,雕梁画栋,繁花似锦……」说着说着,连我都分不清这话究竟是真是假,「柊宁何其大,却无我容身之地呢?」

炆炽似乎因为我这番话凝住了。

这,是为北辰沐曦煞气所逼,也是为我一个人,异世孤零。

前一段时间特别纠结,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如今居然得靠别人的身分才能活下去。尤其这个身分,虽然一人之下但十分尴尬。之後被北辰皓「教育」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重新活过,事情接着来,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一个人,怎麽可能在顷刻间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我有老爸和妹妹,还有朋友,全是我对原先世界的留恋和牵挂。怎麽可能忘记。

但我最後仍旧只能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佯装失忆地继续生活。

不知道我爸跟我妹怎麽样了。

可惜我离开那个世界的前一分钟,还在嫌弃他给我的作业太烦。

「来到洛歌,待在柔然,有什麽好?又有什麽不好?我不知道。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麽想,想怎麽做。」磨蹭半天,我也只能挤出这一段看似说教的老台词。

想想觉得不对,再补上几句:「……不过我也不是要你反抗你母阏氏啊!反正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比较重要,将来想起来,也不後悔,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他那边一阵沉默。

……我是不是太话唠说过头了什麽的……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会听我这十三岁的小鬼的话吗?还是闭嘴别人家务事我不要管好了……

「殿下,我……」

「哎,你别烦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别烦我了,「如此良夜,且行且珍惜吧。」

我到底在说个什麽乱七八糟的。看着现代都市绝对没有的满天星斗,我在心里如此吐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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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有点想开启地宫副本啊(蛤)!!!

可是考虑到书羽年纪太小暂时不够强加上打戏有待加强还是下回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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