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念茫然无措的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旁,仰头迷茫的环视着这座伴随她童年回忆的城市,时隔数年,这里的建筑物和一栋栋的高楼大厦都没有任何的改变,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无比清楚,这里虽然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事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就像她这次能够再回到这里的原因,就像她钱包里还存放着一张淡黄色的全家福,如同她以前美好的生活全都被命运打乱,再不复如初。
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从裤带里掏出手机拨号,那是一个最熟悉不过的陌生号码,没有任何标注姓名,但她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并且一直记得。
倒也不是忘不了,只是记忆无法刻意抹消。
电话隔了良久才拨通,她的眸子里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刹那闪烁,她有些嗫嚅道:「喂?妈妈。」
回应她的是一道冷冰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女音,「你到了?」听上去成熟又稳重,但她却刻意忽略了杨暮念叫得一声妈妈。
杨暮念贝齿咬着下唇,仔细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然後声音低低的回道:「嗯好的,我知道了,那个妈妈你知道吗······」不等她说完,对方便挂电话了。
看着手中紧握的电话荧幕,盯着那电话号码看了很久,她终是长郁一口气,放松了从电话拨通後就一直竖起的双肩。
她早已忘了从什麽时候开始,她们母女俩就连基本的对话都变得那麽困难,感觉再多说一句就快要窒息般难受。
转念想想也是,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开始,妈妈和爸爸的关系早已经破碎不堪了,只是因为她的存在,他们夫妻两不得已才配合演了那麽一出家庭和谐的戏给她看,然而就连她自己都奋力的装疯卖傻做个陪演藉此以为能够就这样下去,至少他们这一家还不至於真的演变成支离破碎的下场。
但其实她早就错了,双方都已经不再爱,又该拿什麽来维持?就因为她自己是他们两方的曾经爱过的证明吗?哼哼,她对於妈妈眼中而言什麽都不是。
於是结局就很显然易见了,B市**集团董事长杨赐昌美满婚姻於昨晚落幕,4日晚杨董爱妻提出离婚,资产平分——报纸上的头条,如是写到。
妈妈很快便再婚,对象是妈妈的初恋情人,很快便育有一女,那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名唤罗恬乐,欧意是希望她能天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着。
刚刚她其实想说:妈妈,其实你知不知道,爸爸已经离开我们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就连他也抛弃我了。
嗯,你和爸爸没什麽差别,同样都抛弃我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话说完,或许她其实有一丝的庆幸妈妈把电话挂了,因为她不敢想妈妈会如何回复她,纵使答案已经了然。
妈妈已经不爱她了。她苦笑。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任何是属於自己东西,她再也没有想要为了谁好好珍惜这段关系的人。
不过好在,她的旅程也将近终点,再此之前她想先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妈妈刚刚提到的地址,按了门铃後是一位年长穿着女仆装的阿姨出来面带笑容的为她打开大门,恭迎道:「欢迎大小姐回家。」
听到对方说的话时,她先是愣了愣後笑笑不说话,朝阿姨点头微笑。
来之前她就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在这个不属於自己的家里留有感情,不管对人或事物。所以即使对方态度多热情,她回应对方的也只是客气的笑。
阿姨眼角一瞥她身後的行李箱,笑着伸手接过,恭恭敬敬道:「小姐,行李箱让老奴来提吧。连夜赶回来累了吧?老奴现在就带您去您的房间。」
有一点让她觉得很奇怪,她这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怎麽面前这个阿姨对她就好似很久以前就认识般,虽然说话毕恭毕敬的,但她眼神里却带着复杂和欣喜的细微光点是怎麽回事?
她发誓自己从来没看过她。
於是她脸上仍旧保持客气的笑,把行李箱再次接回手中,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那什麽,我自己来拿就行,劳烦您在前面带路吧。」
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什麽大小姐,嗯,好像是自从小时候发生那些事情开始吧,她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所有的开始都是由那件事情导致而成的。
阿姨看着她,有些失落的点点头,走在她的身前带路,途中她听见她含笑道:「这还是上午夫人特地交代老奴要打扫乾净的房间呢,说是给大小姐您备着的。」
杨暮念看着阿姨的背影,有些怜悯她,真是难为她编的谎了。如果用在年幼的她,或许还会傻愣愣的相信。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姨对话,视线来来回回在空荡的客厅里打转,客厅采用的风格是简单的黑白色,空间很大摆设品很少只有一些年代悠久的古董,哦对了,还有挂在电视上的全家福。
的确很温馨。
只不过温馨的有些刺眼,於是她移开目光不再去看。
阿姨领着她来到房间里,她环视一圈後对着阿姨点点头,「谢谢。」关上门前,她听见门外的阿姨对她说:「小姐有事再唤老奴一声陈姨。」
她身後靠在门背上,身体瞬间感到疲累,头有些晕乎,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中午的阳光太热烈且自己还在外曝晒一个多小时,可能轻微中暑了。
她走到床边仰头一趟,小小的身躯瞬间埋在暖绵绵的床铺上,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浅,翻了个身寻好舒服的姿势後便睡着了。
······
「小念,快看镜头!」
爽朗熟悉的男童声让她有些正愣,很久没有人怎麽称呼她了,抬眸一看发现声音的主人时,她不禁释然。
那是她的初恋,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喜欢上了他,即使如今分开数年,但他仍想品毒药般使她怎麽都忘不了,在很多个无助的夜里,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以为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推磨渐渐忘记,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的。
离开的那几年里,她不再干预他的生活作息,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近况,但无论怎麽尝试着放下,她还是会在无数个寂寥无人的夜里,或者偶然在异国他乡的街边听到孩子般单纯阳光的笑容时她还是骗不了自己的想起他,和他们。
记起往事,她不禁莞尔,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如同当年的他。现在她是在梦里吗?不过是在梦里也无妨,至少还能见到他,刚想开口说点什麽,突兀的女童声音璇玑响起。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麽啊?是粗的东西吗?」
那是她的声音。
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躺在和以前一样的病床上,兴奋的看着慕逸想手中拿着的摄影机,活像个孤陋寡闻的小孩看见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但那时候的她确实是这样,常年呆在医院里,她对於外面的世界什麽都不知道,偏偏是个好奇宝宝。
「不是,这是摄像机。」慕逸翔耐心解释,「这个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我现在用它来记录我们的点点滴滴,以後等长大了再倒回来欣赏!」
杨暮念怎麽没想到,还是孩童的慕逸翔当时已经像个成熟的少年了。
「摄像机······?」杨暮念歪着头,靠近他,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中黑乎乎的东西。
「对呀,你瞧这里面不是有你吗?」慕逸想指着画面说道。
「对齁!真的有耶!」杨暮念欢呼一声。
画面里有着她和慕逸翔。
慕逸翔忽然开口对她说道:「这个东西很是神奇的地方就是它会帮你记起一些你想要珍惜的东西,比如现在。」
她听到他的话後,脑子里忽然有个想法,掩嘴邪笑一声,对着摄像机道:
「慕逸翔,刚刚你打赌输了,然後你说要答应我的一件事情,有没有这件事情?」杨暮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忽然挑眉对着慕逸翔道。
慕逸翔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哼哼!摄像机小姐请帮忙作证,慕逸想刚刚已经答应愿意为本小姐做任何一件事情!」杨童鞋诡计得逞对着慕逸翔得意的笑了,随後看向镜头高呼。
慕逸翔这才反应过来,正懊恼怎麽就被她带沟里了呢?脑中迅速飞过一个念头,他非常抱歉的对杨暮念说:
「啊!我忘记开录影模式了,所以刚刚那段没被录进去······」满意的看着杨暮念的小嘴从上扬到瘪起。
她在旁一直静默的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片段,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直到她笑着笑着忽然感觉脸颊一篇湿热,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她蹲下身头抵着膝盖上,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无光的盯着天花板上用钻石一颗颗制作而成的水晶吊灯,失神好一会儿,她忽然抬起手试探性的往眼角一抹,是湿热温润的触感。
「原来不是忘不了,是割舍不掉。无论亲亲或者爱情,你始终是个败者。」她轻起乾枯的双唇,喃喃自语道。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脚边上是还没被她整理好的行李箱,她解开密码掀开从衣服和生活用品堆里翻出一个款式型号较旧的摄像机,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没按开机直接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橱最底层深处。
随後她把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橱里,把需用的东西都摆出来,为冷清的房间多加一些温情。电话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好会儿後,她伸指按在接听键。
电话那头那人的声线很好听:「终於接听了啊!等你很久了噢,杨小姐。」
她骤然邹起眉头。
是不是所有的回忆都只会停留在美好的事情上?所以她才忘了原来还有这个人的存在?这个她从以前开始便非常反感的女孩。
不能说是反感,就是对方从小给她的感觉就是非常不善,而且只针对她。
她紧闭着唇不答,再她下定决心挂电话的那瞬间,她听到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明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就当为久别重逢庆祝庆祝。」
眉皱得更深,她直接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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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童鞋奇问,「话说你为什麽要录影,又为什麽要等到以後慢慢欣赏?」
慕逸翔不以为然道:
「我们以後如果分道扬镳了,至少我还可以留着这个拿来回忆回忆。」
「分道扬镳?啥意思?」
「就是如果以後我们不再见。」
这话说的杨暮念不乐意了,
「······哼。」我就生生世世缠着你!
慕逸翔好笑好气的看着她又再次刷新了表情包,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如果以後他们一起走到白发苍苍生命就快到尽头的时候再拿出来陪着她细细回忆,再携手相约下辈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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