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和阿齐一同顶着红肿的双眼去了学校，班上同学安慰不打紧还纷纷狠狠吐槽了一番，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昨天睡得不是很好的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将书包放下之後阿齐直接趴睡在桌上，罗子鸿见状马上冲前去拉着阿齐的脸颊，也不顾阿齐的哀嚎与挣扎，不少男同学见状也跟着罗子鸿一起瞎起哄。
「说！昨晚跟高乐做了什麽亏心事？」
「哪、哪有什麽事啦！」
被捏住双颊的阿齐红着脸诉说着，不一会儿那群男生不知道说了什麽又开始笑得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罗子鸿终於放过了阿齐的脸颊，因为用力双颊而有些泛红的阿齐，也跟着笑了出来，让我有一种好不真实的感觉，或许这样就好了吧，昨天的一切都是假象，只要阿齐能够开心地笑着就足矣。
放学之後阿齐依约去了音乐教室，我本来也想要跟着阿齐一起去的，却因为田径队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不得不先离开。
等到我终於有办法去音乐教室时，时间已经将近傍晚，踩着有些仓促的步伐我在内心祈祷着阿齐他们还没有离开，平常他们在练琴时，在踏上通往音乐教室的楼梯时总是会听到他们的练习声，今天却寂静成一片，让我不免开始担心起他们会不会先走了。
「真的不能换一首曲子吗？」
来到音乐教室门前，我一愣，是阿齐的声音，原来他们还在只是没有在练习。
「你到底为什麽那麽不喜欢这首曲子呢？」尹柔温柔的声音带着询问，同时口气里藏着淡淡的寂寥，「这首曲子明明很好听又很慈祥啊。」
我偷偷地打开了音乐教室的门，夕阳余晖的光影落在阿齐的脸庞，有些橙黄又朦胧，眯起双眼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出阿齐的黯淡与阴暗。
旋过身，尹柔将垂落耳际的头发拨到後方，「马思齐，又要逃避了吗？都熬过了钢琴比赛了不是吗？」
抿着唇的阿齐，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就像个怎麽样也解不开的死结一样。尹柔缓缓走向了阿齐，弯下身子之後与阿齐平视，「你该不会想说活在妈妈的阴影之下这类的话吧？」
我一怔而阿齐一愕，其实不需要深入去问，只要稍微理解一下就会知道阿齐不愿意弹奏圣母颂的理由了，只是当尹柔提起时我的内心不免还是泛起了一阵涟漪，胸口的刺又狠狠地往内扎了一下。
「活在阴影底下又怎麽样了呢？不可以吗？」阿齐抬起头，双眸映照着笑得自信又灿烂的尹柔，「其实在你心中并不责怪妈妈不是吗？你责备的是自己，觉得是自己害了妈妈，但是真的是这样吗？马阿姨真的会那麽想吗？」
「世界上没有一个父母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快乐，或许和马阿姨之间确实有过一些纷扰和不幸，但是有影子的地方必有光芒，有不幸就有幸福，所以跟马阿姨一起时一定也会有快乐的时候，只是你现在暂时想不起来而已，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怎麽可能轻易遗忘呢？」
尹柔说话的语调很轻、很柔就像是母亲在替孩子说床前故事一样，听着她的话我的内心一阵骚动，她对阿齐说的话正是我想要对阿齐说的，只是我因为胆怯与懦弱所以始终开不了口，但是尹柔她却轻易地说出了。
「马阿姨和钢琴带给你的只有不幸和黑暗吗？」
尹柔最後淡淡地说了这句话，我不知道阿齐的答案是什麽，因为我在最後就跑走了，心情忽然变得好沉、好重，是因为受了阿齐的影响吗？还是尹柔的那番话？又或着是……尹柔总是可以轻易地将阿齐从泥沼之中拉回来而我却不能？
回到家之後我没有开灯，孤身一人待在黑暗之中，内心沉甸甸的，胸口的刺扎得我很痛、很疼我却无法挣扎，明知道将刺拔除的方法，却又因为我的胆小而退缩了。
──「我会一直陪在乐乐身边的。」
在星光点点闪烁的秋季夜晚，阿齐背着我那麽说过，而我也始终坚信着我们会就那麽一直走到永远，但是真的可以吗？我开始对我们的这个约定感到茫然与害怕。
「高乐乐！」
正当我就快要沉浸在无止尽的深渊时倏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跳起了身子用心聆听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後打开了窗户，「阿齐？你干嘛？」
不知何时阿齐已经回到了家，他的身上还穿着学校制服应该是刚到家不久，在音乐教室之中看到的黯淡与黑暗已然消失，漾在嘴角上的迷人微笑让我看得有些恍神。
「有些事想要跟你说可以吗？」
「什麽？」
「你现在可以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