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歡迎光臨佛格小鎮 — 第七章:籃球場與死者二號(1)

艾伦不大懂得应付西蒙这种人。他老爱占些嘴上便宜,偏偏行为又不至出格。让人推拒也不是,亲近也不是,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不过这也没什麽,实际上艾伦跟谁都不容易打交道。他生性沉闷,平常教导学生时就是尽量摆出专业态度,装出一副难以亲近的模样,以规避一切社交应酬。

但尽管如此,在课堂上被学生戏弄得面红耳赤也是常有的事。这已然让他倍感困扰。更何况跟那些小屁孩攻势相比,西蒙的调戏完全属於不同档次。

所以过去这两个月来,艾伦对西蒙一向是很自觉地采取能避就避的态度,或者直接拿妮可挡枪。唯有上次的吉儿事件,才让他一时脑热地主动与西蒙搭话。

而很显然,那次的仓促之举就为他招惹了不小的麻烦:一场无法规避的聚会。相信此後,这将成为他心底的一根刺,更让他坚定别轻易招惹西蒙的决心。

以妮可的话来说,他和西蒙,就好比傻老鼠碰上坏色猫。但自称火眼金睛的她让艾伦别忧心,因为西蒙对谁都是这副坏模样,说穿不过是个喜欢欺负弱小的臭浑蛋罢了,只要哪天艾伦硬气一点,西蒙就不会烦他了。

艾伦只好将信将疑。

说起来,妮可最近似乎特别忙。据说是要搞医学研究或编写论文之类的,平时连微波食品都没空吃,自然更懒得搭理俩臭男人拉拉扯扯的关系。

所以艾伦很清楚,这顿酒终究是躲不了,或许西蒙真只打算来个「Men’sTalk」呢?那他可没好意思拒绝。於是一出校长室,艾伦便由着西蒙软硬兼施的怂恿,俩人循着夜灯步行到镇上唯一的酒吧。

酒吧没有名字。只有一块木头招牌,上头刻着一棵白杉。

灯光昏黄,客人稀落。音响悠扬地放着舒缓的抒情歌,沉静氛围适合平复心情。如果不算上旁边棘手的大家伙,这确实是个休息放松的好去处。

酒吧老板是个留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身材纤瘦高挑,正如同招牌上那棵老杉树。他大多时间都不开口,显然是个不大爱搭理人的家伙。不过西蒙约略是熟客,俩人一进门,他便主动点头致意。之後又拿起木架上的杯子,继续一个接一个的擦。

「两杯『环游世界』。」西蒙熟门熟路地点了酒,领着艾伦直接坐到吧台最角落。

艾伦跟着落座,木质高脚蹬结构有些松脱,发出咿呀长响。他听不懂那些酒场术语,只管一双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杯子与酒精看。看它们在老板手里转得如同魔术方巾一般,彷佛随时能变出一打兔子来……

好吧,坦白的说,有社交障碍的艾伦只想靠着这些无聊念想来分神罢了,好假装自己感受不到这怪异气氛。

不过,旁座的英俊男人可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愿。

「你还记得莉迪亚吗?」西蒙突然问道。

艾伦抖了一下。「哦,莉迪亚布尔,三年级那位?」他佯装镇定的说。他对那孩子有点印象,那是个挺活泼的孩子,一头秀丽金发穿梭在教室的欢声笑语中。「怎麽了吗?」他警惕的问,抿了一口酒。他知道西蒙不会无端提起一个名字。

「嘿兄弟,放松点,这只是聊天。」西蒙笑了起来,宽肩跟着一颤一颤。

艾伦抱歉的笑笑。没办法,今天才死一个人,他的神经从早上就绷个死紧,现在听见谁的名字都不觉得是好兆头。

「布尔先生就是莉迪亚的爸爸。」西蒙指着那瘦挑老板,「你会发觉这是件挺有趣的事。只要家家户户有孩子,几乎全是你的学生。」他看着艾伦,摇晃着杯中物。冰块敲击玻璃杯壁,发出铿当声响。

俩人就这麽继续聊着。从一开始的有一搭没一唱,到後来的相谈甚欢。

其实撇开轻浮态度不论,西蒙的确是挺好的聊天对象。他生活有情趣,品味有格调。并在聊天中,艾伦也获知,原来西蒙早期曾在欧洲各国居住过,甚至曾在遥远的东方国家待过几年,是真正游走各国的浪人。而成熟男人一旦有了内涵,举手投足都很迷人,这种费洛蒙无关男女,纯粹是一种美好氛围。

不知觉间,艾伦已经把酒喝完了。也不知是什麽调酒,味道特别烈,呛得他脑门一突一突地发疼。他看着西蒙杯里的漩涡,骤然有些晕眩。「我有点困。」他用力地眨眼,逼迫自己更清醒一些。

「也许是醉了?」西蒙说,话语如云雾轻渺。他也学着艾伦眨眨眼,蓝色的眼珠在昏暗灯光下更显深沉,如同一汪倒映星辰的深邃湖泊。

「不,我很好,派对才正要开始呢。」艾伦逞强地说。其实他平时几乎不喝酒,也不晓得什麽是喝醉的感觉。不过以他的常识来看,一杯就倒这种事情,只有再逊不过的人才可能发生。没有男人会在酒场证明自己的无能,这是雄性的坚持,所以他势必得做点什麽好证明自己没醉。

但才这麽想着,艾伦就碰的一声趴在桌上了。

「嘿,兄弟,别睡在这。」西蒙摇摇他,但艾伦就跟条死鱼一样无动於衷。看着这副景象,西蒙忍不住抿唇一笑。隐约间,他好像听到艾伦闷着声呢喃些什麽,於是凑近一听。

他终於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真是服了你。」他揉揉艾伦的头,曾在脑海想像过的柔软手感,此时挠得他手心发痒。他觉得这位新同事实在愈来愈有趣了。谁喝醉会背圆周率呢?喝醉的样子更像只泰迪熊了,连酒品都如此可爱。

「今天就到这吧。」西蒙掏出皮夹,抽出几张英镑。

布尔看了眼桌面。「不喝完再走?」他问。艾伦酒杯是彻底空了,但西蒙那杯却几乎没碰过。鲜艳的青绿透着酒吧里的黄光,彷若巫婆的晦涩特调。

「当然不,」西蒙重新披上风衣,高大身材像面笔直陡壁。「这麽烈的酒我喝不了。」他笑着说,一把撑起喝得烂醉的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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