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浪費青春的方法 — 告白 (3)

  我一直觉得,国高中生的喜欢和讨厌,应该是很单纯的。喜欢,就是想多看几眼,就是一闭上眼睛只会出现对方的身影,就是把心目中的浪漫情节都换成对方的样子,就是作作白日梦就很满足的状态。

  那种单纯的喜欢,是不用刻意去建立特别的关系的,因为喜欢就只是喜欢,没有利益的纠葛,不用不要命地交出全部身心,自然也不需要对方的负责与回报。

  更重要的是,在几年前的纯朴乡下里,谈恋爱这种事并没那麽流行。整个年级一百多个人,台面上人人都知道的,和台面下默默在进行的,我想不会超过五对,所以,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我都不急着把自己推销出去。

  简单来说,就是宁缺勿滥吧!

  所以当有人告诉我某人喜欢我时,我都会觉得深感厌恶,明明是这麽重要的事,为什麽要由其他女生来代为转达呢?连亲口告诉我重要心意的勇气都没有,我实在也不认为他能有多喜欢我,恐怕只是想要在朋友之中,抢先嚐到与异性交往的滋味,所以才在班上选一个还算看得顺眼的人吧?

  久而久之,我便把这种听说都当作是玩笑话,听听就算了,日子一久就忘了,不是当面告诉我,我就当作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在我十八岁这年,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一句话,我终於听见有人亲口说他喜欢我,而且对象还是人见人怕的校园恶霸,还是那个我在半年前,因为一时冲动而脱了他的鞋还扔出去的恶霸。所以直到他转身离去,而我也回到社办里後,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应该是什麽打赌的游戏吧?就像寒假时,他硬是要来接送我一样?

  不!也不对!他都说了,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跟人打赌,也没那麽容易输吧!而且他刚刚耳朵都红了,是因为害羞吧?然後又突然转身离去,是因为气我不相信吧?

所以果然还是真的罗?那我现在要怎麽办?要回应他吗?要拒绝还是接受呢?接受的话就是要交往罗?交往就代表会牵手、约会,然後接吻……

  啊!不能再想下去啦!

  为了让脑子清醒一些,我走到那个几乎已经是我的专属座位的窗台边。打开窗子,迎面吹来一阵冬日特有的清凉的风,让积在我脸颊上的热气,一口气散了不少。

  其实回想起来,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看见我穿了别的男生的外套,就要我马上脱下;用「顺路」这别脚的藉口硬要接送我;看我跟严炎夜归回来便追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他;莫名奇妙打了用眼神强暴我的宅男;明明是敌人却出手救了我,还宣告似地说我是他的人……

  明明他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让他成为我大学生涯中的男主角,我却被过去那些不好的经验限制住,将那些没有当面告白的人,都当作没那麽喜欢我,就这麽浪费掉那些品嚐恋爱中酸甜滋味的机会了。

  「看你失魂落魄的,果然还是喜欢阿泽的吧?」

  带哑的嗓音如微风般潜进我的耳朵里,我蓦然回过头,迎面而来的是倚在半开的门边的金吉米。

原来即使他站得这麽远,终究还是听见我们的对话?我的双颊又热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我哪有。」

  「我不是说了吗?老实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

  面对金吉米坚定的眼神,我迟疑了。因为我原以为我很清楚怎样才算喜欢上一个人,可是对象如果是贺辰泽,我的那些常理似乎没有办法完美地解释。

  我不会想多看他几眼,我闭上眼睛也不会出现他的身影,我从来都没有在脑海中跟他演偶像剧,可是,刚刚的我却为他而脸红,心也因为他的告白而狂跳不已。

虽然不太清楚喜欢和讨厌能不能像黑与白那样清楚划分,但对真正讨厌的人,是不会小鹿乱撞的吧?而且我也无法忽视那些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错过偶像剧般情节的遗憾啊!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我问了仍倚在门边木柜旁的金吉米。他的目光彷佛穿越时空般地回到了从前,沉静地像一幅画。良久,他才回过神似地简短说道:

  「有吧。」

  「有吧?」我疑惑问道:「你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吗?」

  「因为我一开始,是痛恨那个人的。」

  他把眼神悠然地飘向我身後的远方,却俨然和窗外的阳光没有一丝关系,那一瞬间的他,阴郁得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金吉米,让我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不过,我後来才发现,所有的恨都是源自於爱。你以为你讨厌他,然後对他做出种种不可理喻又无法挽回的事後,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被这份感情所反噬,唉,这真是最麻烦的关系了。」

  虽然他应该是在说自己的经历,但我却觉得他是在讽刺我现在的处境。以为讨厌其实喜欢?将来会被这份感情所反噬?

  不!我的感觉还不是重点啊,重点是──

  他真的喜欢我吗?

  我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到他呢?他够了解我吗?我可不是什麽小鸟依人型的女孩子,我甚至是大学都过了半年,却还没交到半个朋友的独行侠喔!

他真的会喜欢这样的我吗?原。着。矢。车。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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