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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像是家人之间那种密不可分的情感。」
「家人?」
「如果是家人的话,彼此间很亲密就很正常……」
「那也不会没事两个人抱在一起吧?」
「那时候漾漾心情不好,所以冰炎在安慰他。」解释的人是突然出现在褚冥漾和冰炎身边的千冬岁,当然,夏碎也在。
「为什麽褚同学心情不好?」彷佛八卦记者一般,紧紧追问着。
千冬岁看了褚冥漾一眼,只见对方眼神暗了暗,那是被人踩到痛处时的表情,捕捉到友人的悲伤情绪,千冬岁默默记下问这个问题的人,决定下次要让这个人……哼哼。
至於那个问题,千冬岁觉得由自己来说似乎不太好,於是对褚冥漾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接收到那个眼神,褚冥漾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问题的答案必须由自己来解。
「因为我家人过世了。」浏海微微遮住自己的视线,褚冥漾觉得自己喉咙乾涩,明明只是几个字而已,却非常难以说出口。「这样还有什麽问题吗?」
最後那句话,说得很沉很哑。
字字表露出褚冥漾的苦涩、无奈与气愤。
有些话,不一定说了就是好。
有些事,不一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是好。
有些疑问,不一定得到答案会是好。
知道不一定比不知道好。
知道不一定能替对方承担伤痛。
知道不一定自己就可以为对方做什麽。
现场一片沉寂,没有人敢再多说些什麽。这就是他们一直追问之下所要的结果?
对,他们是要一个答案,只是万万没想到最终的解答会是这个。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一抹尴尬。不知道是谁先起头,轻声说了句抱歉就离开。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纷纷狼狈地离开。
最後在场的只剩他们四个人,以及不知道何时来的絮语。
「原来那时候在七陵学院和在更衣室的时候,都是在安慰漾漾……」絮语喃喃念着,似是理解般地点头,嘴角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
等她回过神时,发觉四双眼睛直盯着她瞧,白皙的脸蛋倏地刷红,很是可爱。絮语的视线环顾一圈,最後落在褚冥漾身上。水亮的双眼盯着褚冥漾,粉拳握了又松,最後彷佛下定决心,她小跑步来到褚冥漾面前,用力地抱住对方。
「呃……柳同学?」
「漾漾,如、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量跟我说。」顿了顿,埋在褚冥漾胸前的絮语小声地说:「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支柱……」
「谢谢你。」轻拍抱住自己的絮语的头,褚冥漾由衷地道谢。
褚冥漾意外的举动让絮语一阵吃惊,但更多的是心里的甜蜜。
「咳。」
千冬岁适时地咳了一声,眼前这个粉红色的氛围让他这个旁观者很不好意思,偏偏当事者的两人像是没感觉一样。
和千冬岁一样是旁观者的冰炎则是臭着一张脸,宛如自己喜欢的玩具被抢走却又不能说话,只能暗自生闷气;至於夏碎则是一脸看好戏,彷佛现在上演的是一部戏,一部错过可惜的戏。
听到那明显的咳嗽声,絮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以及还有其他的人在,小脸更红了,尴尬困窘的她慌忙地跑开,还差一点跌倒。
人消失在转角後,千冬岁打趣地说:「该不会明年就喝到你们的喜酒了吧?」
「喜酒?」褚冥漾一脸茫然。
「等、等等,该不会漾漾你……」千冬岁欲言又止,「不知道她喜欢你?」
「欸?」愣了愣,褚冥漾无奈地瞪着友人,「拜托,这个笑话不好笑。」
「……」
看到千冬岁认真又无奈的目光,褚冥漾意识到友人并没有说谎,让他对刚才自己否定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应该……不会吧……?」
「唉,漾漾的神经意外的大条。」千冬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人家都表现这麽明显,漾漾竟然还不知道。」
「唔!」
「不过这样一来谣言应该就会停止了。」
而一旁的冰炎和夏碎也聊着,话题打转在冰炎方才对那些逼问者说的话。
「家人,」顿了顿,「是他的哥哥弟弟还是爸爸?还是说,是宠物呢?」
夏碎别有深意地问冰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炎热的夏天来了。
炒得火热的谣言似是敌挡不住夏天的炽热,随着气温的升高而随之蒸发,到了放暑假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也几乎被众人所遗忘。
或许不能说是遗忘,只是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或其他原因而不再被大家关注,因而埋藏在记忆的深处罢了。
首先,关於阿利的谣言,因为自此没有人再见过那名女子,大家兴许是觉得没有戏可以瞧了,遂逐渐失去好奇,最後不了了之。
关於冰炎与褚冥漾之间的暧昧,随着那一天的对话而结束。
两人相拥只是因为在安慰因亲人过世而悲伤的褚冥漾,对家人有多少的爱,在他们离去时就会拥有同样的悲伤;至於咖啡馆时冰炎和安地尔的争夺战,则是因为
冰炎的解释而画下休止符,毕竟自己视为家人的人被抢走,反射动作当然就是会想抢回来,也因为这样,让不少人觉得在冰炎淡漠的外表下,其实藏着可爱的个性。
最後的谣言则是随着莱恩与那名女子五天後分手而转变成批评,认为千错万错都是莱恩的错,竟然抛弃一个对他这麽好的女孩子、让对方伤心。每当有人在路上看到莱恩,总少不了批判的目光,也因此,莱恩的身影也越发地飘忽,似是希望自己能不被人看见。
幸好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众人遗忘,直到最近,那严厉与谴责的眼神才逐渐消失,不过莱恩仍然无法释怀,即使和友人们一起,身形依旧让人不易捕捉到。千冬岁和褚冥漾见到这样的情况,虽然难过却也莫可奈何。
就这样,暑假来了。
酷暑来袭,在房间吹冷气睡觉的褚冥漾因为一通电话而吓醒。
揉着带有睡意的迷蒙双眼,他身形不稳地来到扰人清梦的根源。
「喂,这里是褚家。」呵欠。
「还在睡?」
「刚醒。」听到对方的声音,褚冥漾瞬间清醒,他竟然睡迷糊、忘记只有一个人会打家里电话。
「偶尔睡晚一点没关系。」对方没有在方才的话题继续打转,直接切入他要的主题。「上次你们校庆和体育祭的时候我有去看,表演的不错。」
「咦,怎麽没有和我打招呼?」
「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而已。」顿了顿,「看来你交到不少朋友,不过,有几个新面孔?」
「对,他们是转学生。」
「这样啊。」似乎在思考些什麽,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那就先这样,改天再打给你。」
「好。」
结束通话後,褚冥漾呆站在原地几秒,这才往厕所的方向前进。
虽然比预定起床时间还早,不过既然都醒了,那就去逛个市场吧。
褚冥漾边换衣服边对还在他枕头上睡觉的冰炎开口。
「冰炎,你中餐想吃什麽吗?」
「……蜜豆奶。」
「我问的是正餐。」褚冥漾有点哭笑不得。
「哦,随便。」巴掌大的冰炎揉了揉眼睛,翻个身坐了起来。
「那我买什麽你吃什麽。」
「……你要出去?」
「对,去市场逛逛。」
「……我也要去。」
「可是你想睡觉。」
「……我醒了。」
望着努力撑着眼皮的小精灵,褚冥漾觉得对方这副模样真的很可爱。说话停停顿顿的,和平时的聪明冷静不同,有点孩子气。
意外看到冰炎从枕头上滚到棉被里,那副在棉被里挣扎的模样让褚冥漾有点想笑。不过在注意到对方的黑眼圈时,想笑的慾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他家的小精灵真的很爱看书,不论是轻松幽默的小说,还是艰涩难懂的医书,都有办法读,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冰炎现在这副模样,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肯定是昨天读书不知道又读到几点了。
「……我、我不累,我也要一起去。」或许是读出褚冥漾眼里的拒绝,冰炎有些慌乱地说。
两人互看了好些时候,僵持不下的情况下,还是褚冥漾先让步了。不过他坚持冰炎不准变大,不然,到时候人走到睡着了他是要怎麽带他回家!
对於这项要求,冰炎没有太多的意见,不过对於自家主人脑内的小剧场,他倒是颇无奈。就算累,也不至於会边走边睡吧?他可不认为自己睡觉的功力有这麽高深!
想归想,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
而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扬起笑容,冰炎待在褚冥漾衣服的帽子里,一起出门了。
来到市场,褚冥漾熟练地挑着蔬果及鱼肉,考虑着怎麽吃比较健康,以及营养均衡。善於烹饪的他,很常会来逛市场,和店家的老板也都很熟稔。
「漾漾,这是今天刚来的鱼货,送你几尾。」
「可以吗?」
「别跟大叔我客气,拿回去吃,有喜欢下次再跟大叔买。」
「好,谢谢大叔。」
拎着意外的礼物,褚冥漾又绕到其他店去买煮鱼需要的材料。
「大姊,我要两把葱。」
「是可爱的漾漾啊,来,这两颗番茄送你。」
「谢谢大姊。」
待在褚冥漾帽子里的冰炎还是觉得市场的味道让他很不喜欢,不过这里的人很热情开朗,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兴许是太累,本来兴致勃勃的冰炎渐渐觉得疲倦,眼皮就这样沉沉地阖上。
回到家後,褚冥漾才发现冰炎睡着在他的帽子里。
「真是的,明明很累还硬要跟。」将小精灵轻轻捧起,让他睡在枕头上。「傻瓜。」
褚冥漾戳了戳冰炎的脸颊,换来冰炎皱眉以及不悦的挥手拨开。呵呵笑了声,褚冥漾也躺了下来,他知道冰炎是担心自己,而被人担心的感觉,很好。
晚安,冰炎。
暑假期间,褚冥漾偶尔和友人们一同出游、吃顿饭,更多的时候是在打工。褚冥漾利用暑假的时间,多兼了几份工作,而冰炎不是在家里啃书,就是陪着褚冥漾一起上班。
工作之余,褚冥漾也会翻着自己有兴趣的书籍,和冰炎各自窝在一处,一起看书。虽然忙碌,但过得很充实。
日复一日,时间渐渐来到假期的尾声,在假期结束之前,有一个令褚冥漾终生难忘的节日,一个让他与家人永别的团圆日。
那天,褚冥漾排开所有的事情,带着沉重的心与掩藏不住的悲伤,和冰炎一起去祭拜他的家人。他没有拒绝冰炎的陪同,褚冥漾知道如果他拒绝,只会又伤了一个关心他的人。
踏着步伐,褚冥漾和冰炎在中秋节这样的一个团圆日来到了墓碑前。
无神地注视着墓碑,褚冥漾仍觉得不真实,或许是他下意识一直逃避吧。
「褚……」在一旁望着这样的褚冥漾,冰炎低唤了声。
只见褚冥漾宛如梦中初醒一般震了一下後,双腿彷佛瞬间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跪坐在地,像断了线的娃娃。此刻的他颤巍巍地伸手,往前探。
指尖上传来的冰凉,以及指腹触摸到的凹凸,在在提醒他事实。盘旋在脑海里的是一辈子无法团圆的讯息,可以的话,哪怕只有一眼也好,他想见他们,即使是责骂,也让此刻的他好怀念。
闭上双眼,轻轻滑过他脸颊的只有微风与泪水,他再也感受不到家人温暖的手掌与带给他的安心感。
抑制不住的,是决堤的泪水。
褚冥漾放声大哭,靠着冰凉的墓碑,试图从中汲取一丝丝温暖。
变大的冰炎难过地望着哭得唏哩哗啦的人,他缓缓靠近那个人身边,将那人拥入怀中,将自己的温度和他分享。
冰炎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夏碎之前对他说的话。
『家人,是他的哥哥弟弟还是爸爸?还是说,是宠物呢?』
这些日子,他反覆咀嚼着这句话,以及揣测那别有意味的笑容背後所代表的含意。就在前几天,他忽然想明白了。
不论是兄弟还是爸爸,他都不想,更别说是宠物,这个选项他连想都没想过。家人这个身分,他希望是由恋人转变成为家人!
是什麽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他不知道。
是什麽时候喜欢上对方?他不知道。
是什麽时候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他不知道。
他唯一晓得的就是,这辈子,他只想要和褚冥漾一起走过!
虽然顺序有点相反,不过没关系,他会补正的。
另一边,在开学前的今天,一名男子站在Atlantis学院的门口,扬起得意的笑容:
「等着吧,我来了。」
最近比较有空,在此奉上一篇,希望各位客官还喜欢!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