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一杯咖啡在桌上。
低着头看着咖啡里自己的倒影沉思,这个动作已经维持了半小时以上。而那杯咖啡早就冷掉了。
「杨羽晗?」
假日午后宁静的咖啡店里,突然闯入一个不和谐音,打断她的思绪。那声音里带点惊讶和不确定。
杨羽晗抬起头,看着那声音的主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那人有头微卷的短发,脸上架着一副大框眼镜,身着白色直条衬衫搭着深蓝牛仔长裤,一脸笑意。
「怎麽了?」她搅了搅手里那杯咖啡。
「嘿,同学,好久不见了,你不嘘寒问暖下,只顾着发呆,你这个朋友不称职喔。」
曾舒随意的拉开杨羽晗对面的椅子,然後坐下。她两手支着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酒窝,双眼微眯直盯着杨羽晗。
「同学,几年的烂友谊了?就别拘泥在这种小事上,好不?」杨羽晗用汤匙柄敲了曾舒的头,又轻轻的推了下,才收回自己的汤匙。
「哼哼!没意思。」曾舒拿起杨羽晗左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像个要不到糖的小孩似的,两颊鼓鼓的,因为水的缘故,说起话来有点含糊不清。
杨羽晗笑了笑,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咖啡,拇指轻轻摩擦着杯耳,片刻,又缓缓拿到嘴边,轻抿一口,然後放下。
「对!差点忘了告诉你,下礼拜六有国中同学会,记得邀一下你邻居。」
曾舒猛然用力拍一下桌子,那声音大到使得咖啡店里的客人甚至是店员都往她的方向看去。
在所有人的不满的注视下,她也知道自己太激动又把手收回来,尴尬的微微笑。
「我……」
「不要说你不方便或没空,虽然我知道要和他沟通很难,但谁叫你那邻居没留手机号码也没电话,连个脸书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活的?说是奇葩也不过分……」曾舒瞬间开启了话唠模式,生气的抱怨。
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规划同学会,先是在班群上疯狂的传着有同学会的讯息,若有人敢已读不回,她就夺命连环call。没有那人的手机号码呢?没关系,查他家地址直接杀到他家问。
而现在人数都已经确定的差不多了,就只剩杨羽晗、徐子铭和林余安还没联络,今天能看到杨羽晗,算她运气不错,因为她不想和林余安面对面讲话,而杨羽晗刚好和林余安是邻居。
天助她也!
以前同班每每看到林余安,不知为何明明想说的话很多,却会忘记自己要讲什麽,结果都只能是无言以对。
她想大概是那张不常笑的面瘫脸害的她在他也变得面瘫。
但她希望全班的人都能参加这次的同学会。所以,就算她再怎麽不想看到林余安那张脸,她还是得邀请他。
唉!真是矛盾。
「停!我答应,只求小姐你别说了。」杨羽晗揉揉额角,无奈的答应。
「太棒了!爱死你了!」曾舒兴奋的跳起来跑到杨羽晗面前突然给她一个熊抱,杨羽晗的脸整个撞进曾舒的怀里,又被两只手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而曾舒却不放过她,完全不留点喘息的空间。
「你就当我脑子进了水。」杨羽晗推开她,叹口气後说。
「别这样,你知道我在林余安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还有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真的,虽然他也是会笑,但我就觉得他是个面瘫。你懂我那种感觉吗?一个很爱说话的人被却要被生生逼得无法说话,超级难受啊!」
「我和他……也很难沟通啊。」
虽然是邻居,却不常遇见,就算碰巧相遇了也不知道要和他讲什麽。明明以前是同班同学却跟个陌生人似的,想和他说个话或聊天都觉得别扭,特别不自在。
「怎麽了?」
「没,我在想要如何和他讲这件事。」
「就和他说有同学会就好了。」曾舒说。
「听你说得很简单,那你去讲。」
「不不不!我错了。拜托,一切都交给你了。」曾舒双手紧缠着杨羽晗,生怕她会因此反悔。
杨羽晗将视线移向窗外的桂花树,有气无力的敷衍着:「嗯,知道了。」
桂花轻飘飘的旋转而後坠落,一朵一朵的将地面铺上一层淡金色的毯子。
有一瞬间,她恍惚想起那个故事里的场景。
看着眼神呆滞的她,曾舒微勾的嘴角渐渐回复,皱起眉头思考片刻便道:「羽晗,你还在追他吗?」
听到她这麽问,杨羽晗愣了会儿,随後摇头:「追?不,不是追。」
看着曾舒露出疑惑的表情,杨羽晗微笑。
「是等。」她说。
这下曾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当了杨羽晗多年的朋友,她很了解杨羽晗的性格,她这个人只要决心要做一件事,就算再怎麽劝她也是没用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起反效果,让她更坚定自己要做的事。
她就是个倔强的人。
说好听一点是固执,说难听一点的话:她就是个傻子。
曾舒抽走杨羽晗手中不断搅拌着咖啡的汤匙。趁着杨羽晗不注意时将汤匙往她微微张开的嘴塞进去。接着又睁大眼睛瞪她。
气氛瞬间冷凝。
曾舒难得一脸正经的模样,害她就算嘴里含着汤匙也不敢乱动。
「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一个故事吗?」
杨羽晗察觉气氛缓和,手指默默的捏着汤匙,将它从嘴里拿出来,又放回咖啡杯里。
她一手支着下巴,眼睫巧妙的遮住了眸里的复杂。
当时的曾舒也是像现在一样,一脸严肃的和她讲那个故事。
「记得……」她轻轻的说。
记忆的书翻飞回到那年,一样的人,一样的面对面坐着,一样的季节,一样的是一个美好的午後,只是在不一样的时间点再次提起。
我们,都长大了。
有些事、有些想法也不一样了。
当年似是玩笑的一个故事,过了几年後才突然明白并不只是一个玩笑。
而是……沉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