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慨走开的映月才刚到轿车前,忽然一阵晕眩让她还没发动车子,先搀扶在车门上。
『天啊谭映月,你莫非是气急攻心了吗?不对不对,心脏好像没事。』扶着额她瞬间心里对自己嘀咕了好几句,才刚想把车门打开,这次轮到腿软,她跌坐在地上把自己吓了一跳。
『最近到底怎麽了,老是像偶像剧的主人翁一样随便就要昏倒的样子…』她忧虑地看着不听使唤的双腿,想要思考自己变得虚弱的原因,却只感觉脑袋很晕而眼皮越来越重。
『没想到…昏倒在路边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谭映月身上…』倔强的她,以往有任何不舒服,都ㄧ定会尽快回家或找个隐密的地方静静休息,不会显露於色,不会让人查觉,包括上回发烧本也是打算小睡休息一下再回家,只是才刚睡就被卿夜给抱走。像柔弱女子一样不争气的昏倒这种事,她简直不敢想像闭上眼睛之後会发生什麽事,脑里的跑马灯并没有播送着她的过去,而是上演着从各种连续剧或电影里看过的紧张路人以及救护车奔驰的画面。
『但是…我撑不下去了…』她深刻了解人的精神是这麽地渺小脆弱,就这麽非自发性地沉睡会不会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想必也是这麽无助、尽管害怕挣扎,最後都会随着肉体失去气力,像现在的她就这样失去知觉地倒卧在自己的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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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睛,远远地看到蓝正跪在地上俯首痛哭,泣不成声,她感到一阵心痛自责,不知何以她明确知道他哭一定是为了自己。但是尽管她想要上前安慰,她的心却从来挣扎,她总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蓝的感情,她不敢拥有也不敢舍弃,无论如何蓝都会难过,她偶尔也埋怨他的自私强留。
但没许久,她仍然是上前拥抱他了,就像她最後仍然有动心爱上他一样,她始终舍不得。
忽然她发现身边正飘着雪,她惊喜地站起身,望着从天而降的粉雪,两手张开似是要将其都纳入怀抱。
『蓝!是雪呢!』她转过头,蓝已经不见了,无所适从之余,她於是放松自己,漫步着欣赏着,她一直都很想经历一次这种飘雪浪漫的氛围。没多久,她看见卿夜失神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本来也雀跃着想要谈及下雪的事,但心情被他蹒跚的脚步拖磨掉了。她有点担心,却也没有上前,世俗的各种压力绑住了她的双脚,与他与他与她的感情一样沉重。
卿夜犹如丧屍一般有气无力地走着,突然一个下坠,直直地朝向她双膝跪地。
『卿夜!』她的心被重重地跪疼了,双脚不再沉重,她立刻就飞奔到他的眼前,但是他毫无反应,彷佛看不见她。
『卿夜,怎麽了?为什麽哭了…』她抱住他的瞬间,他的眼泪才缓缓流出。
『映月,我看见了,这个不下雪的国度终於下雪了…』他抬起头看着身旁环境,眼神依然黯淡绝望,任由她帮自己拭泪。
是啊,这是个不下雪的国度,如果下雪了,想必这里一定是这个国度所不存在的空间吧,而在这个雪白的空间里,她放眼望去目所能及的这里,只存在他们两人,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俩终於可以大方的相互拥抱?
她不禁扬起一抹微笑,不自觉地也流下眼泪,终於得偿所愿。
然後她听见远方传来声音,於是缓缓睁开眼睛,迎接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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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映月,怎麽了?别吓我…醒醒…」
「蓝…」逆光让她没有看清楚声音的主人,她反射性唤了这些年来总是陪在身边的人的名字,当微弱的光线映入眼帘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卿夜。
「映月…」卿夜的脸上浮现很复杂的笑容,虽然为她呼唤别的男人的名字而落寞,虽然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昏睡之间呼喊他以外的同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她的苏醒让他更万幸。「你没事吧…怎麽忽然昏倒把我吓坏了…也没有发烧啊…」他把靠在他肩上的她拥入怀里,她这时才发现他们俩在自己的车後座中,有些闷热,卿夜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洗衣精香味及他自己独特的体香,一点淡淡的汗味勾起她过去与他缠绵的记忆。
「你怎麽会在这儿…?」她缓缓起身疑惑地问,刚才是否梦见什麽,她没有丝毫记忆。
「是陆晖望发现你昏倒的,他联络我来这儿…」
「你就这样跑来了?那个人…是个不怀好意的人…怎麽能落下把柄在他手上…」她紧皱的眉责备着他的轻忽,他们都了解辉望城府很深,但不了解他探人隐私有何动机或目的,只能慎防。
「我…我知道,但不然我能怎麽办?让他带你走吗?还是连络向蓝?我不愿意…我只想马上到你身边…」他有点着急地解释,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理有股莫名的害怕油然而生,刚才他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该带她去医院,只能呆愣着在旁边看着、等着,也不知道她是否很快就会醒来。
「他说他今天对你失礼了,所以作为补偿,他把我找来,并且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昏倒的事。」不管晖望的言论可不可信,或许会是圈套,但是现在争执谁愚蠢谁不小心,都已无意义。
「映月,你觉得头痛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映月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尽管对辉望的承诺感到不放心,却也渐渐不那麽在乎了。
「我会找个时间去健康检查,我没事了,下车吧。」她眼神黯淡垂下,简短地回应,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身体疲惫,想赶紧回去休息。
「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在开车中途又昏倒怎麽办?」他难得露出焦虑的神情,担忧的口气,她有一点怀念有一点欣慰,然而伴随这些情绪而来的反应是悲愤。
「『昏倒』这种荒谬的事不会一天两次发生在我谭映月身上。」她有些气愤地边说边打开後座车门,准备下车。
「那明天呢?後天呢?你自己一个人我很不放心啊!」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麽原因不再请经纪人的!」她转过头来带有一些音量地反问,表情愤慨,直直的视线彷佛有针放出一般尖锐。
「为了少一双眼睛,为了在你身边时能少一双眼睛盯着我一举一动都透漏着曾与你拥有过去,为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能够多一份机会与你相处,也不要让人效劳或被别人关心陪伴…」就像现在,如果有经纪人的话,她的身边肯定不是他。
「你这样询问我又有什麽用?你如果真的不放心为什麽要丢下我?!」她伤心地忍不住哭腔,再一次质问他心底的秘密,她清楚这个问题只是再一次将石子投进无底洞般,不会有回响,可是宛如本能般,她总还是会这麽垂死挣扎。
卿夜摆出困扰却开心的表情,她瞬间便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他是故意要让自己承认对他有所依恋,所以刻意提起自己没有经纪人在身边的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愤怒很无力,很疲惫。
「对不起…映月…让你受委屈了…」他再一次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力气太大令她有点难以呼吸,就像他在他们的感情上强势地令她窒息,而她只能无能为力地想要哭。
跟蓝一样,他们都了解哪些地方委屈了她,却爱到无法放手,只要映月有一点点的爱能够回应,只要未来有一丝机会让两人相厮相守,他们就舍不得放弃。
「放开我…」她轻轻将他推开,轻轻地说。
「你快下车…我不想跟你多说了…我会去健康检查,别担心…」
他们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微妙,不再是极端的客套或极端的拉扯,她不知道她的感情要怎麽走下去,开始有些自暴自弃,常常不愿再放在心上。因为如果她必须一直思索感情的问题,那她会无时无刻想要哭,如果她必须做一个了断,做一个世人认为她应该去做的选择,那将会抽走她的灵魂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