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以後,妻子打开了家门,两个女儿热情地贴了上来,抱着我的腿,央求着要我陪她们玩,我笑了笑,蹲下去逗弄女儿们。
反而是妻子把女儿们拉了开来说:「爸爸今天工作回来很辛苦,先让爸爸吃个饭,对吧?你一定还没吃吧?」她温柔的声音能洗涤我一天的疲累,我总是这样子感觉的,她是一个好女人,温柔贤淑,能把家庭打理得好好的,还能烧得一首好菜,我时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於幸福。
她帮我收起了西装,我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她煮的菜,菜色是普通的炒高丽菜、三杯鸡、红烧鱼,还有一锅菜头汤,虽然看起来很普通没错,但她的手艺却总是能让这些普通的菜肴变得富有滋味。
她收完西装之後,坐在我身旁,跟我说:「你要喝一点酒吗?」我点头说好,她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只红酒,正准备要开的时候我问她:「你不觉得吃这些菜配红酒很奇怪吗?傻子。」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红酒放回去,走到我身後把冰箱打开来,拿了罐啤酒出来。
我边吃着菜,边喝着啤酒,她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我,嘴角带着笑意,好像看着我吃饭她就能感到快乐似的,这是我们的日常,她总是这样坐在我身旁。
而她坐在我身旁的时候,我也能确实感受到一种安稳的幸福感,两个孩子在客厅打打闹闹的,而自己的妻子就坐在自己身旁,静静地陪着自己,这样无声的温柔是一个忙碌的人所需要的调剂,或许她深刻的明白这点吧?
吃饱之後,我仍然坐在餐桌前,她把手轻轻地叠在我的手上,看着我笑,我也笑着看她,她问我:「今天有发生些什麽特别的事情吗?」
我把今天讲座的内容告诉了她,她笑着听着,她总是这样,即便这些文学相关的东西不是她的专业,她也不是很能明白,但她总是安静地听,坐在我身旁听着。
但我没有告诉她我遇见「那女人」的事情,即使在我开车的途中,我总是一直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我并没有多说些什麽,只讲着自己在讲座上的事情,或许这样就够了。
而她听我说完之後心满意足的笑了,好像这样她就能参与我的一天一样,她轻轻地走到我身後,揉了揉我的肩膀,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把头轻压在我的头顶上,她总喜欢这样。
她说这样就能更靠近我,彷佛能接近我的所思所想似的──我确实明白我所学的东西与她无关,总会让她感到有些隔阂的,但她这样的行为未免太孩子气,总让我感觉可爱,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女人,这是不容质疑的。
这可爱的小女人吻着我的头,她说过这样能闻到我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所以不管孩子有没有在看,她总是这样子做,即便孩子看到了对她说句:「吼!羞羞脸。」她也只是笑着说:「小孩子不懂。」静静地靠在我头上。
这样的举动也确实能让我安心,我总是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以及她的温度,扑通扑通地在我後脑杓,彷佛透过这种行为我就能更确认她的存在似的,我对她那种隐密而不可见的依赖,也是透过她的这样的行为在表现的。
我感受到自己是幸福的──能在大学谋到教职,能有爱自己的太太,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这是多少人求不到的事情呢?况且这份工作我总是有热情的,我总是能在教学之中感受到快乐以及成就,学生的依赖也是我持之以恒的元素,能帮助那些年轻人走过他们的焦虑以及恐惧,就像是自己大学时期时,总是让我到他研究室抽菸的教授一样,听我说着自己心中的惊慌以及恐惧。
虽然我心中仍然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恐惧,不知道自己的幸福能维持多久?但我还是愿意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事情上面,努力维持着;让我的妻子能安心快乐的生活着,让孩子们能安心地长大。
「我说,今天讲座提到了爱与革命呢。」我对妻子说,妻子轻轻笑了笑说:「我亲爱的教授大人,又要给我什麽启示了吗?」
听到她这样挖苦我,我也只是笑着说:「没有呢,只是觉得,我能跟你在一起,不需要什麽革命,就能拥有这样完整的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她吻了我的头,跟我说:「我也是这样觉得呢,能有这样的一个家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虽然有时候打理家务真的很累,但是你知道吗?只要知道你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乾净的房子,还有快乐的孩子们,然後帮你打开家门,紧紧抱住你,我就觉得很满足了,这是真的。」她接着说,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能想像她可爱的小脸上漾着幸福满足的表情。
她是那麽的容易被满足啊,我心里想着。这样的想法更让我感到幸福了,我轻轻松开她的手,站起来转过身,轻轻地吻了她,对她说:「我要先工作了,亲爱的。」
「好。」她说,又接着补上一句:「要帮你泡些茶或是咖啡吗?」我停下来想了一下,跟她说:「现在喝咖啡晚上又要失眠了,你帮我泡个茶,好吗?」她点头说好,我便先走进了书房。
我走进书房,妻子早已帮我开好了灯;昏黄的灯光在木质的房间内,辉映出温暖的氛围,我坐到书桌前,看见书桌上刚好摆着前一晚准备讲稿时阅读的《斜阳》,想起了那张纸条;我从西装裤的口袋中挖出了那女人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
「爱」或者是「革命」?我终究是不懂,若我当年未能来得及革命,那如今是否还有机会呢?
我愣在书桌前,看着纸条上端正秀丽的字迹,突然「叩叩」两声响起,我收起纸条,说了声:「请进。」妻子拿着马克杯走进了书房,对我说句:「不要太晚休息,我就先不吵你,去哄孩子睡觉罗。」我说:「好,谢谢你。」然後再次吻了她。
但我心里隐隐地感受到某些东西慢慢地被唤起,就像在开车时回忆起的那些高中年代的回忆,我不禁感到茫然跟愕然……
在妻子离开以後,我并没有开始工作,没有写论文,更没有读书,只是看着书桌上那张纸条……如今是否还有机会?她指的机会是什麽呢?我或许多多少少能明白,但一切都过了那麽久了,是否还真有可能是我所思考的那样?
关於这一切……怎麽可能呢,我自己轻轻笑了,笑自己的痴心妄想,我想她一定是因为听完讲座有感而发而已,我想一定是如此的,我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段话会让我的未来有了可怕的变化。
我把纸条收进了书桌里,尝试不再去想,把书桌上的《斜阳》放回书架之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