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徵监视仪的警报声大作,让原本正在病床旁微微打瞌睡的凑崎纱夏是吓得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伸出手去按压位於床头的紧急呼叫铃,颤抖的手让她接连几次落空,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急得她直接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稳定,这才顺利按下。
慌张地看着体徵监视仪上头的数字越来越低,凑崎纱夏顿时心如火焚,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周子瑜那略为冰冷的手,护士以及住院医生随後连忙赶到,看到上头的数字,脸色是直发白,把急救车一把拉到身後,开始一连串的抢救。
摄了心智,周子瑜一步步往那招手处前进,就在准备碰触到那朝它伸出的蛊惑之手时,自己的另一只手却被熟悉的温度给紧握住,这是她永远忘不了的触感,也是她最想私自贪婪地温存的珍宝。
回头一望,是那人灿烂的笑靥。
伸出的手慢慢放下,转过身,任由那人拉着自己的手,一起逃离,谁也不知道为什麽,原先的沉重窒息感莫名消失,感受到的,是那原先濒临死亡的心正再一次的跳动着。
是你吗?是你要带我脱离这种炼狱,带我翱翔?Myangel.
「子瑜!」再度睁开双眼,依旧是一片的朦胧,不同的是,这次耳边传来了振奋的叫唤声,接下来,眼皮被外力硬是撑开,一道白光猛然地侵占了视线。
「瞳孔反应正常、心跳正常,看起来是没问题了……」对於这堪称“奇蹟"的事件,医生早已见怪不怪,但这种濒临死亡却又突然地恢复正常,甚至还从昏迷中清醒,这实在太震撼了。
双眼终於成功聚了焦,眨了几次的眼後终於看清楚周遭的事物,也清楚地见到了那魂牵梦绕的面孔,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发现喉咙有种似烈火在燃烧的灼热感,而看到她此刻不适的神情,凑崎纱夏连忙倒了杯水。
在水的滋润下,喉咙的烧灼感已经退下许多,试着用力发声,询问是什麽情况,但一切却没有想像中那般容易。
瞥见一旁放置的日历上头显示的日期,周子瑜愣了愣,混沌的大脑有点没办法处理这种庞大的讯息,在看见金多贤走入病房後,猛然忆起了那段记忆……
发现到周子瑜沉了眼眸,方才那片光彩也在那麽一瞬间黯淡,抿了下唇,便让金多贤先出去通知名井南和远在美国的俞定延以及孙彩瑛周子瑜醒来的这件事情。
金多贤的後脚刚离去,医生便带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大致检查一下周子瑜的身体状况,伤口早在几个月前康复,只在外表留下了两处明显的疤痕,这伤让凑崎纱夏不忍直视,连忙将视线移开,而这点反应,全数纳入周子瑜的眼底。
「动动看四肢吧!来,手先来」接到医生的指令,周子瑜尝试动动手指,去发现是如此地艰难,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彷佛早已不属於自己似的,关节处更是紧绷,仅是抬起食指就令周子瑜吃力地狂冒汗,那是种力不从心。
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硬是使力想要握拳,却发现五指只能微微弯曲便是极限,关节处就像是卡了甚麽东西似的,要重新再次伸直也得费好一番功夫。
手都这样了,脚的情况更好不到哪里去,勉强活动脚趾已经是极限,转动脚腕还得仰赖後续的所有复健。
医生有解释,一般昏迷六个月的病人苏醒,能随意活动手指的人根本是特例,周子瑜现在的这个状况已经是算良好的了。
昏迷了六个月,整体的精神与体力也不是太好,听完医生的头头是道後,无法抵挡周公的邀约,闭上眼睡了过去。
再度清醒时,俞定延、孙彩瑛、名井南等人都窝在自己的病床旁,看见自己醒来是又惊又喜,俞定延直接紧紧了抱住周子瑜,哽咽的胡言乱语,周子瑜也只能虚弱地看着她们。
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说任何一个字,周子瑜只用眼神对话,而她们也以为是还没恢复也便没有探究,只叮嘱她一定要多加休养。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周子瑜积极的复健下,身体的机能已然渐渐恢复,甚至能跑能跳了,在所有复健患者中算是进步最神速的,唯一的问题是,她依旧没开口说任何一个字,脸上也不见任何的表情。
以为是颜部神经以及肌肉受到伤害,但在经过医生诊断後,确定了所有一切都是良好,没有异状,唯一的解释,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起初俞定延并不相信,还大声斥喝医生说他才心理有问题,宠爱妹妹都成了出名妹控的俞定延当下实在无法接受这有贬损意味的说词,但随着时间的推衍,似乎也渐渐证实了这个看法。
正常的生理早已没了问题,重点是她眼神中的郁郁寡欢,像个失了灵魂的行屍走肉,一句话都不肯说,即便是凑崎纱夏前来,也依旧没有任何起色。
不知道在发生事情以前究竟经历了些什麽,当事者都不愿意透漏半字,那任凭他们这些旁观者在怎麽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就算烧成了灰烬,也无济於事。
食量渐渐变小,盯着某处发呆的次数与越来越频繁,没了要复健的行程以及必要,周子瑜待在病房内休养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
两眼无神,往往在病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一不小心被割到的小伤口,竟然也难以癒合,体重也越来越轻,让本来就已经偏瘦的身子是更加的弱不禁风,此刻的她,就像是失了养分的枯木,只要轻轻一折,便会应声断裂。
手足无措,这样的她让俞定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於她现在这种宛如行屍走肉的模样是万般不舍,从前那洋溢着天真笑容的她已不付存在,那种率真、纯净、灿烂还有一点呆头呆脑的木头性格,全都已成了过去。
而身为青梅竹马的孙彩瑛,同样也不忍见到周子瑜此番失了灵魂的模样。
名井南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守在周子瑜的病床边,即便现在已经是清醒,但依旧是天天报到,每晚下了班便会抱着一台笔电以及几份公文,就这样静静窝在一边,而周子瑜也不曾出过意见。
虽然不太愿意,但唯一想到的办法,是带着周子瑜到美国去看心理医生。其实她们隐约能猜得出来,这肯定与凑崎纱夏以及金多贤脱不了关系,虽然不说,但只要看到凑崎纱夏以及金多贤时,周子瑜的眼眸会流露出痛苦,即便藏的很隐密,但依旧被名井南给发现。
但是当提议给周子瑜时,却被她一次次的无视,这让俞定延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周子瑜这活生生的人直接绑架到美国进行心理治疗吧?只要当事人不愿意,那麽看再多的心理医生也都是空谈,因为当事人不会敞开自己的心房。
那一日,又是凑崎纱夏来照顾周子瑜,金多贤难得的还没出现。
病房内是一片的死寂,就像是一潭死水,再温暖的阳光也透不进温度,周子瑜又是那样,静静地望着窗发呆,而凑崎纱夏则是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复杂。
突然间,周子瑜出奇不意的回过头,刚好四目相交,凑崎纱夏像是受惊吓的小动物,连忙转移视线尴尬一笑,从一旁的水果篮里面拿出苹果以及一把水果刀,抿着下唇开始削皮。
可惜三番两次,凑崎纱夏都差一点割伤自己的手,而这一切的一切,也被周子瑜不经意地看在眼底。
轻轻叹了一口气,周子瑜伸出手直把水果刀以及苹果拿走,她果然还是没办法,她怕再这样下去,这人割伤自己也是迟早的事情。
熟练地转着苹果,让水果刀流利地削下一圈又一圈的果皮,很快的,一颗黄澄澄的果肉初次见世,将一长条的果皮扔进垃圾桶,然後一刀一刀落下,将苹果切成片。
「子瑜……」懦懦地唤着她的名,凑崎纱夏搅着手指,本该扬起笑容的脸凝起几分哀伤、自责、歉意…..
「这…不是你的错……」确实不是你的错,是爱本身就是如此善变,而我,也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所以,由我承担就好……
将近半年来,再度听见她熟悉的嗓音,但却是那麽的沉重哀伤,还有深深的无力感,那是种沧桑,原本那有活力朝气的人儿已不复存在。
用刀尖插起一片苹果送到她的嘴边,而凑崎纱夏下意识地直接叼走了苹果,一来一往的十分和谐自然,这是种默契,但对现在的周子瑜来说,是一份痛苦的惩罚……
看着窗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周子瑜双手插在口袋,直直盯着楼下的人群,聚焦的点只有一个─是凑崎纱夏与金多贤亲密地依偎。
眉头没有松开过,单薄的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如此地惨淡,那是甚麽感觉?是痛?愤怒?还是……只感觉到了那强烈的晕眩感。
感觉到了从後头来的拥抱,那人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背上,感觉得到从那人传来的力量以及不舍,而她没有挣扎的迹象。
「让我们带你去美国好不好?离开这里,至少活着……」微弱柔美的声音传到耳中,脑中竟回想起属於楼下那人的甜美嗓音以及灿烂微笑,那是一种酸涩窜上心头。
「知道了…南……」闭上双眼,强忍住眼中即将要奔腾而出的泪水,腹部的那两道伤口在隐隐作痛,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子、子瑜,你、你说什麽?」将怀中的周子瑜强行让她转身,盯着她,名井南一瞬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
「南,我说,我答应去美国……」再度睁开了双眼,便看见略矮了点的名井南兴奋地将她紧紧抱住,缓缓地抬起手,最後,轻轻落在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