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子平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边电话响了十声以上才被接起,等的很不耐烦的温爵正要发火骂人,却听到那边传来哽咽无力的声音。
「喂……」
两人在电话的两头相对无语了几十秒後温爵才率先开口。
「你……你怎麽了?快跟我说!」
等了半天那一头的子平还是泣不成声,温爵只听到子平在医院便马上赶去。
「好了,你什麽都不用讲,等我!」
「小子,最近功课怎样啊。」
在前一天的晚上,父亲难得一直找自己讲话,嘴的酒气还是依稀可以闻到,但他那天真的很累,而且又遇上无理取闹的客人,忍了一肚子的火,难免对父亲有所埋怨,
所以不怎麽想搭理他。他对酒气敏感也是因为父亲,从小记忆里父亲大闹时身上总是有着浓浓的酒气,是他心中无法抹灭的阴影。
「啊,不理我啊,是爸爸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好环境,
还让你年纪这麽小就得赚钱养家。不过以後不会了,以後我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了。」
同样的话,子平听了无数次,心里希望父亲能真正的振作起来。从一开始相信父亲所说的话,也抱持着像要像同学那样有着美满家庭的想法,以为有一天父亲会改变,母亲会因此重新回到这个家。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已经对父亲不抱任何期望。
没想到隔天醒来,父亲已经离开了他。他这才知道父亲昨天所说的话是意有所指,所谓的不会再成为他的负担竟是以这样的形式来完成。
子平跟父亲的关系是外人无法明白的,对父亲的不负责任让他觉得不如人这点,他在心底是有埋怨的,尤其是当人以此作为讥笑他的手段时,就像是李鸿川那种人,他心底的愤怒就会窜上来。但毕竟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失去父亲的感觉复杂的难以言喻。他不敢去想自己有没有曾经因为父亲的离开而感到解脱,深怕自己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望着自己左小腿的一道疤痕,那是从前父亲喝醉酒所造成的。只因为子平不想与喝醉的父亲起冲突,父亲却觉得背对他的子平是看不起他,愤而将酒瓶狠砸在地上,导致子平的小腿被玻璃碎片刺入,
当场血流满地。当时的他多需要有个家人带他去医院,但那个人却在砸完酒瓶後倒头就睡。所以即便身上有伤而行动不便,为免父亲受伤,他还是在把父亲周围的碎片後,才去包紮自己的伤口。身体痛着,心里又难受的他,眼泪忍不住的从脸上落下,他告诉自己身为男生一定要坚强,父亲是不能指望了,自己要努力撑起这个家。
挂掉电话後,子平一个人无力的瘫坐着,
看到温爵出现时,忍了很久的泪顿时崩溃。
「我……我不知道……」
子平此刻话完全说不清楚,温爵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麽,只是很心疼他这个样子,所以抱紧了他,轻拍他的背。
「好好好,没关系,不知道没关系,换成谁站在你的立场也会不知所措的。」
後来温爵一直陪着子平,直到他慢慢恢复平静。
「这几天我先陪着你吧,多个人好多帮点忙,
一些事情我可以跟林伯问一下该怎麽处理,
不然你一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办不是吗?」
平常总觉得这个大少爷一副不懂事,随便挥霍人生的模样,
此刻他把自己的担子毫不犹豫的往肩膀上扛,让子平有点讶异跟不习惯,眼前的这个他看来是此可靠与让人安心,让子平真的很想就把一切都交给他,但是以子平的个性他又不能这麽做。
「可是……我不想麻烦你。」
知道子平又在那边什麽都要靠自己,眼看眼前的子平明明早就扛不住都快被压死了还坚持,温爵一股火冒了上来。
「吵死了!是能有多麻烦!」
拗不过温爵的坚持,而此刻子平也没那个心力跟他争,
就由着他了。这几天里温爵陪着他办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两人在这段期间形影不离的,林伯也帮了很多忙。一天下来两个人都累了,
一起挤在子平不大的床上,两人都昏昏欲睡了,子平嘴里还记挂着欠人的人情。
「跟林伯第一次见面就这麽麻烦他,也没跟他好好打声招呼。」
同样也累到眼皮都快张不开了的温爵,伸手探向子平的头部轻拍。
「别说了,快睡吧,明天再想。」
「可是……咕噜噜咕噜咕噜。」
子平说着说着人已睡去,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而温爵也一样,睡着後的两人不自觉的越靠越近。
因为这件事,两人间的距离又大大的靠近了。
这一天的夜里,子平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蹲在黑暗的角落中哭泣,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温爵对着他笑着,将他拉起身来,伸出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
「不要哭了,跟我一起走好吗?」
说完话後温爵就拉着他走了,他回头看着自己本来窝着那个角落,在回过头时看着依然对他微笑着的温爵,他安心地跟着走了,一起走向有着光的那个方向。
「你很固执耶!你这样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啦!」
送走父亲後,子平决定要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所以尽管温爵吵着要搬来跟他住,子平还是强硬的把他赶回去。
「不要吵,你快走。」
「你这个无情的臭小子,把我利用殆尽後就一脚踢开,你就不要等我走了再後悔!趁现在我还给你机会你快想清楚喔!」
嘴巴假装强硬的温爵,看起来倒更像是自己不想走的模样,让了解他的子平看了觉得好笑。
「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以後不想看到你了!」
看着子平铁了心的模样,温爵知道他是认真的,虽然很担心放不下让他自己一个人,但还是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好啦好啦,坏脾气的臭小子,我走了喔,真的有事一定要打给我喔!一定喔!」
把温爵赶走後,子平一个人待在空荡的房子里,想像着父亲曾经的身影。
「爸,你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以前没有好好对待你,很抱歉。」
不在家好几天的温爵,终於回到了自己家,但一进门他却难得的看到父亲在里面像是在等着他。本来在母亲离开後,父亲让他来住偏栋後,就极少来过,两人像各自活在不同的世界。而温爵出入也刻意的从偏栋的小门进出,从不走大门,以避免跟父亲撞上惹他不快。
「回来了?」
跟父亲难得的面对面谈话,让温爵相当不自在,彷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只想赶快离开摆脱这个氛围。
「嗯……」
「同学家遭遇这种事情一定很辛苦,你这麽做是对的,
看同学还有没有需要什麽,跟林伯讲,我们能帮的就尽量帮他。」
说完话後也不等温爵有所反应,温健便走了,看着父亲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温爵的心中百感交集,有着不能向外人说出口的苦。
而这一切林伯都看在眼里,在温家工作那麽多年,他们父子两人的纠结就属他最为清楚。说起来也不是温爵或他父亲的错,其实两人都只不过是失败婚姻下的牺牲品。
林伯想起温爵六岁那年,因为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整间屋子的人为此忙的人仰马翻,温健更是急的冲过来偏栋,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怎麽办?林伯,小少爷全身发烫呢。」
屋里林伯跟同样在这宅子工作的刘婶忙得团团转的东奔西跑着。
「刘婶你快去端盆热水跟毛巾来!」
就在刘婶还没走出房,温健先一步冲了进来,看着床上孩子痛苦呻吟的模样,他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
「这是搞什麽!一个小孩都顾不好吗!林伯我让你要照顾好温爵,
怎麽会小孩都烧成这样才发现!你是有没有在照顾小孩!」
「抱歉,老爷!是我没注意到。」
眼看温健发怒了,林伯跟刘婶都急忙道歉,温健这时也发现自己太冲了。
「不是,林伯、刘婶,是我太着急了,我还是带孩子去医院急诊吧。」
一说完温健便抱起孩子,太久没跟孩子接触了,他这才发现孩子长大不少。後来即便医生说孩子没有什麽大碍,温健还是整夜守在房间,直到孩子退烧才走,当然这件事那时还年幼的温爵已经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