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姊说，人如果有梦想就要努力的去追，因为如果没有完成，那些就会跟着自己一辈子。
我相信了，但我现在并不是照她的路走。
我现在还在迷茫吗？
我应该要成为发型设计师的吧？
我在哪？在哪？在哪？
表姊笑着说：
「人如果有梦想就要往前去追，如果没有完成呢……那些会不断地跟着你一辈子。」
「你的梦想是什麽呢？」
「是什麽都好吧。如果没完成呢？」
「……」
表姊？
你在哪？
一片寂静里面，听得见连绵蛙声，可是皮肤却如处在冰封的室内……
***
在日光灯管下惊醒过来。
「你醒来了啊？」
说话者的口吻相当担心，我还在不久前与这个声音的主人吃过饭。
「铃雨学姊？」她的镜片折射出我半睁开眼的表情，与昨天早上不同的是那头发放下马尾散在肩膀上，穿着轻便的背心还有小短裤。
「这是我房间，你很大声的在隔壁尖叫後就突然没了声音，我跟房东开门来查看，发现竟然是你。」
我点点头……我昏倒了吗？我原本应该是在房间用电脑聊天的吧。
昨晚我跟那个交友软体上的人聊了一阵子吧。
但他是温聿齐，以前棠晴表姊的补习班同学之一。
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形式遇到表姊过去的朋友。
看了看墙上时钟的指针，是早上九点钟。而且那不是我的时钟，仔细的感觉也才发现我躺的也不是我房间的床，四周的摆饰也都不一样，看来是学姊的房间。
从散发薄荷味道的口气大概能知道她已经刷牙盥洗了。
「谢谢学姊……」把我搬来房间、让我占用了床，学姊人真的好好喔……但我能说出口的话也只有四个字。
「不会，只是很讶异我们居然是邻居呢。」
「是啊，没想到……」
「所以你昨晚怎麽了？怎麽尖叫之後昏倒？」她问起，可是有些迟疑。
「嗯……我不知道欸。」就算说了也不会被相信。
「是嘛……好吧，房东太太很迷信，她可能会觉得有什麽不乾净的东西在里面，早上说要找法师宫庙什麽的来呢。」学姊的眼神开始游移，我不禁偏着头问。
「学姊怕鬼吗？」
「呃……呵呵，我会尽量不去想这些，不过半夜你那个样子真的让我有点怕到睡不着觉。」那张漂亮的脸蛋笑着，我这才看到眼下那层薄薄的黑眼圈。
「抱歉……」
「没关系啦！」她从床边站起来，开始脱下身上的睡衣，应该是要换上外出服。
「我要去外面，你如果还困就继续睡没关系，你的房间房东大概还不会让你进去。」她这样说，然後把头发抓起来乾净俐落的束成马尾。
「没关系的，我等等也要起床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不属於自己的床上起身，发现我的衣服也被拿到这间房间了，应该是房东或学姊吧。
「你有要去什麽地方吗？今天假日呢。」学姊问，然後把动作停下看着我。
「嘛……也没有，只是不想一直待在室内。」
我老实说，大概就是在学校附近乱走吧。
「这样啊，如果没事也能陪我去喔。不是什麽不让外人参加的活动。」
「嗯？」我偏过头，表示不解。
学姊给我一个意味很浓的笑容，貌似要勾起我的好奇心，於是我就上钩了。
***
「这是……演讲喔？」
我看着讲台上海报，工作人员还在张罗一些事宜，看来这是场演讲没错，而且是学姊系上办的演讲。
这里是学校里面，心理系所的某间教室，空间相当宽敞。
「是啊，心理学的演讲，讲太多专有名词你也不懂，所以知道就好，有兴趣的话每个礼拜都有一场相关的喔。」
她拿出笔记本跟笔，然後撕了一张笔记本的只给我，也递上一只蓝色的原子笔。
「做些笔记吧，这样也不会睡着。」朝我眨眨眼後就讲自己的手机关机，我则是有点茫然，以前自己从不爱听演讲，尤其是学校办的那种相当枯燥乏味、讲的都是教条的那种。
不过既然都来了，说要走对学姊也不好意思。
就听吧。
主持人介绍完讲师，我甚至不知道名字，然後一位青年人走上了台，一副游刃有余的开口：「好的各位，我想我不必再自我介绍过一次了。」
他笑了一下，然後喝口桌上的矿泉水，继续：「我先必须请大家，忘掉现在是心理学的讲座，也忘记台上的人是个讲师。」
他边说，我边听，棠晴表姊也出现了，坐在我身边的位子上，也拿着一张纸和蓝色原子笔，手上握着我的红色望远镜。
「我们今天来聊聊这个贴在白板上的海报写的主题吧！」
棠晴表姊看着他，有些出神了，手上的笔开始摇动书写。
很不可思议，这个讲师开始侃侃而谈，时而说笑、又时而很深入的讲述某些看起来很重要的问题。
我听不懂某些心理学上的名词和术语，可是我喜欢这个讲者的气质，他使我不断地想听下去，不知不觉我手上的笔记纸已经写满了，我能够写这麽多课堂教科书外笔记真是稀奇！
表姊将望远镜拿到眼前，然後就陶醉起来，看着未知的事物那样的喜悦，从她的嘴角爬上脸颊。
我沉浸在这场两个小时的演讲之中，身心在这段时间禁入别的次元，有别的世界在面前展开了。
「怎麽样？听得懂吗？」
散场之後，学姊很热心地来关心我的状况。
「听不懂……嘿嘿，不过这场演讲好棒！我完全不会想睡欸！」我感觉到心灵和脑袋的饱满，没想过听演讲能是这样的体验，为什麽我以前完全不知道？
「这样啊！喜欢就好喔！没关系啦我也只听懂一半。」她笑容有点小尴尬。
「欸？」
「他讲的东西很深，虽然已经尽量浅化了，可是我还是不太懂。」
「欸？原来刚刚的东西这麽难吗？！」
收拾好书包，我们走到附近的餐厅，学姊开始跟我谈起自己的事。
「每次读相关的书都会有种『啊！我怎麽选了这麽难的科目啊？！真是白痴！』的感觉，可是这样的感觉随後又烟消云散了。」
「为什麽啊？」我问。
「什麽为什麽？」铃雨学姊反问，嚼着义大利面看着我，她今天好像常常这样看我，我不知道原因。
「为什麽要选这个科系？」既然这麽难的话。
「因为想成为心理医生啊。这是我的梦想，在台湾读完心理系，然後毕业後到外国去深造，回来後可以开业当心理医生。」
「是喔……」她的话中好像有什麽话值得让我寻找，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麽。
「是啊，你应该也有梦想吧？」这次换到学姊反问给我，我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
「嗯……我的梦想是当美发师或发型设计师，高职也是读美容美发科。」
「？！」果不其然学姊又露出了相当奇异的表情。大概是又惊讶又疑惑那种。
我无奈地笑笑：「会读中文系，大概也是因为我想知道另一个人的梦想是什麽吧。」
可能是吧，棠晴表姊，你的梦想是什麽？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这个问题的音量被发问者刻意压低，像是声音将要滑过薄冰层，无论是动作或动机都小心翼翼。
「不是。但是很重要。」我摇头，很坚定。
「所以读完中文系你又要回去学美发吧？那样很辛苦。」
她的眉头皱起，表情是理解了，但又无法接受这样的方式。
「我想是吧，因为我很多朋友，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跟我一起进入职校，拥有同样的梦想，未来想要一起开店。」
我说着说着，窗外的景观从汽车的车水马龙变成三、四个小女孩在国中操场上的席地而坐。
其中一个人看着小说，不过还是竖起耳朵。
『我们以後要一起开店，属於我们的美发店！』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她们很坚定，然後拍拍旁边看着小说的女孩。
『小燕子，你要一起吗？』
她抬起头，灿烂的笑。
『好啊！』
既然能跟大家一起，那有什麽不好？
里面其中一个人就是萱，她是我们之中最有才华的，我也觉得我喜欢跟她们一起编织梦想，可是有什麽东西从这段记忆消失了。
「燕匀！！」表姊叫醒我，就在我的对面的声音，可是回过头来是铃雨学姊。
「啊！抱歉我发呆了……」对方看我出了神，把我拉了回来。
「你很常这样呢，在校园里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的语气里有笑意，看来我的样子相当有趣。
「是啊……哈哈。」然後我们两个女孩像是好姊妹一样开始东南西北的聊天，学姊讲的东西是系上她觉得有趣的学科，当然还有一些专业知识，然後她很乐於解释这样的知识。
这种感觉真的好熟悉，在我身在这时空的更久远的时间，有一段类似的记忆。
『小燕子，我今天跟那个名作家见面了欸！她还给我签名书！好棒喔！』
『欸！？姐姐你遇到她了喔？好好喔……』
『她好厉害喔，我真的好喜欢她小说里的那种写法，把人心跟时代都写进去了。』
『我刚看完，其实有点不懂，可是我喜欢她用的文字，很深沉，可是不会太悲伤。』
『呀……知我者小燕子啊！你也喜欢文学吧？』
「我也喜欢。」
我很喜欢看小说，那很神奇，有时我还会看着国文课本出神，从我国中开始国文成绩一直是班上最高分，萱他们的国文作业也都是我帮忙做的。
看着表姊的笑容，然後她推了我肩膀一下。
「你怎麽了？」铃雨学姊露出很担心我的表情，因为我已经第二次神游了，「你脸色好差。」
可是铃雨学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是被某种事情吓到的样子。
「学姊……我刚刚有说什麽吗？」我问得更小心翼翼，只希望我猜测错误。
「……」半晌，她开口，「你一直说：『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