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鸣专心保养着相机。
我今天委屈了一天,还非得逗他开心不可,真是伟大极了。
摆了几个三八的姿势问他要不要拍我,他还真面无表情替我拍了一张,後来那张照片同样被贴上天花板睡前欣赏,就是我每次看到都为自已的丑态有想死的冲动。
我搞不懂他突然气什麽,不知道之前谁才说不要再吵架,现在知道谁才真知灼见了吧。
我凶狠地威胁他:「孟长鸣,你再不理我,我也要打破承诺罗。」
「你说什麽呢?」他口气有够平静,彷佛无理取闹的是我。
「你明明说过不吵架的。」
「你明明说过不可能。」
我无言了:「……也是。那你要告诉我气哪桩吗?」
他忽然专心地看我,看得我不自在,才淡定开口:「我过完农历年就要出国。」
孟长鸣一脸你肯定忘了。
其实我没忘,从他上次跟我提过,就一直搁在心里没忘,只是我没有勇气听他提,所以也没主动提起过。
问题在於──该来的还是会来。
孟长鸣趁机跟我说明了工作内容。
就是某国际知名的动物知识性电视台找他去拍现代战争之下的动物,这麽说似乎拢统未明,简单点解释就是前进现在战争的地区,去拍美军基地中养的军犬……以我的高竿的理解能力和他贫弱的解释能力综合,应该是这样没错。
他没有明说对这个工作有无期待,然而就像他看得出我心情不好一样,我也能看穿他的渴望。
这是一个多大的机会啊,他是非去不可的。
喔,好──这是我回答他的话。
他所说的当然不是用这两个字就能当作回覆的大事,可是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麽,我甚至不晓得我们为何会谈到这里……本来是在说我的工作的,现在那变得可有可无。
工作什麽,不高兴辞掉就是,有什麽比我的男朋友即将出国待上几年还重要的?
这时就是女朋友这身分的重大考验,我得识大体,知进退,他整理行李我帮打包,他买机票我帮刷卡订位,他上飞机我还得强忍泪水去送机……总之我就是郁卒得快内伤,都得笑着送他离开国门,情况允许还在机场给他放鞭炮。
我说笑就笑,不能犹豫:「这不是顶好的吗?换我也会去,天大的机会呀,而且战地摄影师听起来多酷?比商业杂志摄影师有气势多了,将来你飞黄腾达,我就能穿金戴银,吃喝不尽,挤身上流社会,我满意,你欢喜,嗯、嗯,很好很好。」
我边说边从他手中夺过立可拍要他走了以後这个留给我,顺便多囤积些底片给我更好。
他:「你一点也不担心我受战火波及?」
我:「你多大的人了,哪里有危险,你哪里不去就好,再说你又不是去打仗,用得着我担心吗?」
他:「你也没问我到底去多久。」
我:「你不是说几年的吗?」
他:「你没问我怎麽联络。」
我:「你又还没去,紧张什麽?」
他:「你──」
我打断他:「哎呀,你好烦啊,我明天还要早起,先去洗澡睡觉了。」我说完一溜烟回房间关上门,落锁的声音轻得怕被他听见,怕他听见了就知道一切都是故作坚强,我慌得手抖。
呐,孟长鸣,我很想跟你说我无法忍受和男朋友分开那麽远那麽久,如果你走了,难过或快乐的时候谁来陪我?
但是啊,就算你给我机会,我也不会说,耽误你人生这种事,谁都好,就是不该我来做。
三天後,我依照孟长鸣的话辞职了。
说不干就不干,才不管什麽辞职要提前十五天通知,我就是要杀配班个措手不及,看她连all十五天怎麽过。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给我辩解的机会,无论能否在我这里找到配班的皮夹,他们都会认定是我的错。我不想吞这口鸟气,也没办法像半泽老兄加倍奉还,乾脆拍拍屁股走人。
实说是,我光为孟长鸣的事烦恼无心工作,继续在那种环境受气,我也没把握不会迁怒孟长鸣,既然我不想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坏了我们最近小心翼翼的平衡,我就辞职。
於是乎,又一待业人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