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霆的反应,像是他从没听我提起过那一段往事。
那一个「明天见」我等到了,也等回了我们的友谊,但我开始觉得我们之间有着一条鸿沟。
那麽一瞬,在贺子霆深色的瞳孔之中我查觉到他和我是同类人,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张扬的进入我的世界。然而分享了我的故事之後,他似乎极力划分起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他眼中,我们是同类人,却又站在不同的区域之上。
那样的行为,称为切割。
而我总感觉一切起因於他的恐惧──他害怕必须因为我而将往事拆封,重新检视;他害怕开口陈述的治疗过程,即便说着诉说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嗨,早。」他穿着白色的学校制服,轻飘飘地像天外飞仙,看透一切尘世,却又无所谓。
「早。」我向他点了个头。
「走吧!」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今天我做了早餐。」
接下他手中的三明治,我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他问我好不好吃,我只是点点头,感觉嘴巴里咬到了吐司、火腿、荷包蛋、起司、生菜,但和在一起的滋味究竟如何,倒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食而无味。大概就是现在这种状况。
贺子霆知道了一切,却又像是甚麽都没有发生。
他心中到底怎麽想?
我望着他黑色的脑袋瓜,踌躇着想开口想问些什麽,最後也只是把话藏回心中,害怕打翻如今的这一波平静。
然後……我撞上了他的後背。
贺子霆侧过身,「给你30秒,想问什麽快说吧。」他的侧脸很「日常」,像往日一样,嘴角浅浅勾着一抹属於他的笑容。
「……你在想什麽?」
「我在背公式。」
「公式?」
「今天早上要考数学周考。」原来是考试占据了他的心。可我……
「昨天……」我怯怯地开口。
「30秒到了。」贺子霆毫不留情地打断,再一次,我把问号吞回肚子里。
低下头,我看着穿着帆布鞋的双脚失措的摩擦着对方,好像这样的触碰就能产生温暖,抵去令人感到寒冷的失落。
这一个刹那,贺子霆弯下腰,将脸凑近,他的笑脸印入我的眼帘,如同晨光一般,即便他甚麽都还没有说,仍旧使我打从心底暖了起来。
双唇一开一阖,「开玩笑的。」他说。
我气得扬起拳头往他的肚子一顿爆打。
「停停停!」他高举双手,「我投降行不?」
我笑着往我的两只拳头各哈了一口气,这才饶过他。
贺子霆静静的看着我,我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将手垂下。就如同他总能看穿我的文静,如今的疯癫之下,他依旧能看见那个不安想要得到回覆的于清文。
我歛下眼,有些害羞,「你都知道了。」我的双颊隐隐有些泛红,因为被看透,心底油然而生些许的羞涩。
贺子霆看着我,嘴角还是那抹浅笑,眼底却有无止尽的耐性。
「你在想些什麽?」
「没什麽特别的。」
「你没想对我说些什麽吗?」
他摇摇头。
「为什麽?」
「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只是需要诉说。」贺子霆回过头,我在他眼中看见异於晨曦的灰暗,他的眼还是笑得弯弯的,瞳孔中却藏着寂寞。
终於我好像有点懂他为什麽能看穿我。
因为、我们是同类人。
他也在心中藏着些什麽。
他也有着一段难以开口的秘密。
他也还被过去死死的绑着,却挣扎着想要走向不同的明天。
「贺子霆?」
他只是笑了笑。
「我的……我说完了,是不是该换你了?」
初春的早晨有些凉意,一双鸟儿从我们面前飞过,像是情侣一般追追打打。
常言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我与贺子霆早起相见,却没让我更明白他的秘密。
「再不走要迟到了。」最後,他这麽完结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看着贺子霆眼中的冷冽,我没有勇气去挖掘他心口的伤痛。我不是他,做不到他的厚脸皮与死缠烂打。
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他开口,等他诉说。
等他愿意掏出他心中的故事,与我的关心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