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的日常分为两种。
一种是妻子若归不在的时候,一种是若归在的时候。
若归不在的时候,他天未亮前就会起身,练完剑後沐浴净身,再到怀仁斋给师父李白请安,再到漱心堂去开始一天的工作。
有时半途会接到若归从外地传回来的信,他就会先将事情搁着,把信读完後回信再继续做事,若没有信,他就会在忙完之後一人回到怀仁斋去。
但自从某日,若归知道他如果没等到她的信就会端着一张脸後,就乖乖的每日都会飞鸽传信回来。
──估计,是文瑞说的。
不过,这样子被惦记的感觉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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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若归回来,他总会亲自到思齐书市去接她,若是她回来的早了,他就会把她按在他身边睡会。
比如现在。
若归从扬州赶了回来,几乎一天都没睡,甫接到她人,他就把她带到漱心堂内室去小憩,结果她说里头闷,而且赏翠坪那里的蚊子很吵,说不想在漱心堂内小憩。
拗不过她,他便陪着她在海心晖那处的湖上小亭小憩。
他审阅她带回来的财报,她就睡在他腿边,呼吸平顺,恬静而宁和。
四面环水,夏日的长歌门凉风轻吹,四面八方都能吸嗅到花香还有薰香,宁静而平和。
君若归枕着软垫侧身睡在杨逸飞腿边,手里还抓着他身上外袍的一角,几绺发丝沿着她脸畔滑落,随着微风吹抚而轻颤。
杨逸飞阅到一半,伸手拨去她发丝,看着她秀美恬丽的脸廓,目光不由得柔了几分,忽然就觉得这样的时光若能停止有多好。
有这个人在,哪里都是好的。
耳边传来轻微声响,他眼一歛,朝来人瞥去淡淡目光。
──是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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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瑞真的很辛苦。
她本以为两人在漱心堂休息,所以也就守在堂前,不料想一个时辰前,远在外地的长歌弟子正好回传了讯息要给门主过目,文瑞一走进内室没见到人,从怀仁斋开始到微山书院到鸿鹄院──
简直翻遍半个长歌门,最终才在这里找到了师傅──还有师娘。
杨逸飞仅以眼神询问文瑞有何要事,文瑞稍一瞥眼也知道不出声是怕扰了那人梦中,於是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前,将手中的传信递给他。
「前阵子长歌弟子在外遭人袭击一事,已有眉目。」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文瑞将东西交出去後,也不多做逗留,退开亭子几尺之後,才施轻功离去。
果然就是因为海心晖够远,赏翠坪的琴音听不见,也就能安心的睡了。
不过现在都正午了,是时候叫弟子备膳送来了,不然师娘醒了没东西吃,师傅不知道又要怎麽心疼了……
不得不说文瑞果然就是贴心人,她前脚一走,君若归下一刻就醒了。
她醒时,湖光映照的艳阳都被那一抹清丽挺拔的身影给掩去大半,只有舒爽的暖意。
「醒了?」杨逸飞正巧将信给阅毕,察觉她醒来,动手想将手上的信给收起,就见她伸出手心在他面前,她人都还没有起来,却已仰着水眸伸长着手在他面前。
「是什麽?」刚醒时她的嗓音有着一股低低的软糯,有些撒娇的味儿。
听得人心头有些酥。
「没什麽,」杨逸飞正想收起来,她人已经撑起身子爬到他腿上,抱住他的腰蹭了蹭。
「若──」杨逸飞突然被来这麽一下,身子紧了紧。
「……饿。」君若归埋在他胸怀,闷闷地道出这句。
杨逸飞俯首,略挑眉,「是吃我,还是吃饭?」然後,将拿着传信的那手举高,存心让她伸出的手构不着。
君若归默了,伸长着想去拦截那封信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门主啊……我现在是想吃饭的,可是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要选哪个了啊……」君若归慢慢的撑起身子,想直接去拿那封信,不料他的手早就在她身後,一察觉她有动作,就把她乱动的身子摁进了他怀里。
「哎呀!」君若归为了稳住身子,只好急急揽住他脖子,她伸长手要去构,他又把他收到身後去,存心不让她见,更甚竟然揉了往湖里丢。「门主你乱丢垃圾──」
「它在水里等会就化了。」
……所以是连个渣都不会有的意思?
君若归有些哀怨,「不会是情诗吧,所以才不给我看……」
「嗯,那信文情并茂,词藻优美哀婉,的确是令人心动。」杨逸飞抱着她,表情煞有其事。
君若归俯眸,瞪大了眼,「那这样我就不能选吃饭,要选吃你了!门主你就是故意的吧──」可恶,心机好重!果然就是腹黑的主!
「嗯哼。」他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看就不看嘛,小气鬼。」
「对了,前几日山庄管事和我提过,他说想办个美食监赏会来着──」君若归想起了要事,也没继续和他拌嘴,思索了一会便道:「他说想邀主城几间有名的店舖来比试,要互相切磋求个排名……」
跪着累了,君若归索性放开揽着杨逸飞脖子的手,坐在了他盘起腿的大腿上,窝在了他怀里。
「你瞧啊,洛阳、长安那麽多间食肆、点心舖,每间都很有名也都各有优劣,但是说到象徵性的糕饼点心麽,却没有办法有个直接的联想……我在想,若是可以藉着比试,将这美食与洛阳或是长安连结一起,成了象徵性的食物,你说对相知山庄的营运会不会更好些?」君若归直接把心中的盘算告诉他,说完了之後,微抬眸询问他的意见。
「在洛阳内说到糕点零嘴,珍斋坊便是百姓首选,这样你还不满意?」杨逸飞微挑眉,有些好笑的看着君若归蹙眉的表情。
这样要强的心态,到底都是怎麽来的?
「我只是觉得可以更好麽……所以门主不同意?」
「……不同意。」她想做什麽,只要不会危害她本身,或是长歌门,他素来都是纵容的,但唯有此事──他不愿。
「为何?」从来都是顺着她的门主难得会持反对意见,君若归没有恼怒,也没有大喊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而是问。
「相知山庄的事务已经让你分身乏术了,你还想揽上几个?是不想回家了?」杨逸飞不用怎样的语调,只是平板的嗓子再一声冷哼,君若归已经完全知意,乾乾地笑了。
「好嘛、好啦,你不愿,这件事就作罢。不生气好不好?」君若归拉起他放在旁边的右手,轻轻地扯了扯。
就知道他死穴。
他无奈一叹,俯首将她身躯往自己更拢了些。「……我知你是为了替我分担,也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价值。可是未央,你是我的若归,是我的家,我赋与你的价值已经存在,不论你做得到还是做不到,都不能改变半分。我还想你陪着我看长歌门的四时景,而不是让我像之前那样,每时的景色只有一个人看。」
君若归握住他手的指尖紧了紧,不知为何是温柔暖软的嗓调,听得她的心有些酸,她启唇几次,最後只能哑声。
「……好。」她靠进他怀里,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他胸怀。
「再等几年,等人手培养起来,我就待在这里,陪你春夏秋冬,陪你看长歌四时的景──」
「──嗯。」
他环抱着她,纤细的身躯乖顺的偎在他怀里,他便觉得心中无比的宁馨。
他只愿他的每一天,都有这人相伴在身侧。
长歌的四时景,他想与她一起看,直到两人都老去──
再也看不见彼此为止。
──完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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