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带至他的面前,这才好好看清他的样貌。
黑发黑瞳,眉宇之间隐约带着肃杀之气,他的瞳孔很冷,一副没有一丝情感的模样。
「你在看什麽?」他问。
她闻语,以为那人是生气了,便垂下眸子不敢再看,轻声道:「妾不过是在记住主子的模样罢了。」
「不需要。」他冷冷地开口,「我本来就没有要纳你为妾的意思。」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她,跪着的身子一僵,她忽然不知道该怎麽做了。
「拿去,你拿着这些钱快走。」他将一只钱袋甩到她眼前,「别再被抓到了,我可不保证你以後还能这麽幸运。」
她拾起沉甸甸的钱袋,默然起身,在他微诧的目光之下走到他面前,将钱袋还给了他。
「大人已替绿珠赎身,这恩德小女子以无力回报,又怎能再受恩人钱财?」她对着他一拜,「既然大人不想要绿珠,绿珠在此多留也没有意义。」
话毕,她回身想要离开旅店,离去时却滞了脚步,因他的一句「慢着。」
他捉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向自己,右手不由分说地按上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的语气竟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劳大人费心,小女子能打理好自己.......」
话语未落,她已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绿珠昏睡了许久,在意识朦胧之际,她隐约可以感觉得到有人一直在她身边。那人用柔软的被毯裹着她,将她护在怀中,颠簸的旅程没有使她虚弱的身子更加不适。
有个人一直在她耳畔说话,唤着她的名,那调子听来有些着急、有些心疼,听在耳里是直敲心间的温暖。
她一直都怕冷的,所以这温度,她能不能紧抓不放?即便是飞蛾扑火也好,她亦心甘情愿。
「大人,别赶绿珠走。」她在梦中呓语,呜咽成声,「绿珠……绿珠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他眼神微暗,紧了紧那双抱着怀中人儿的手。
後来,她的病好了,队伍也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洛阳。那时她才知道,那以三斛明珠买下她的男人,是朝中有钱有势之徒,晋朝司徒石苞的第六子,石崇。
城里的人都说他奢靡成性、残暴好杀,可她怎样也无法认同。那麽长的旅程,他一路将病着的她护在怀里,这样的人,算是残暴好杀吗?
她不知道,他本就生着暴虐冷血的骨,旅途上他一直隐着,没让她知道。不过现在回到洛阳,他心底明白,想继续瞒着她是不大可能了。
是夜,他让她进了他的卧房。
「绿珠,你知道我为何要买下你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疑惑,道:「妾不知道,还望大人解惑。」
「你这回进城,应该也听了不少关於我的事,关於那些事,你信了几分?」
「自然是半分都不信的!」她急急地说着,「大人待妾极好……」
「你应该要相信的,那些人说的大抵没错,我确实冷酷无情。」他打断她的话,望了她错愕的表情一眼,继续说道,「可就算是无情之人,听了那夜的曲子也会不禁动容,且吹奏的姑娘又是那样孤单的模样。」
他定定地望入她的眼眸,说出他此生最动人的情话。
「即便是我,也还是为你生了情。」
她睁大了眼,心里升起一股喜悦之情,但那喜悦没持续多久,便又被他的一句话给灭了下去。
「所以我此生,定不能将你留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