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司家的时候,赤司虽然也表现的很平和,但黑子觉得,现在这个在自己眼前的赤司,说不定才是最放松的样子?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正在泡澡的赤司懒洋洋的睁开眼睛:「你这样看着我,是想要我做什麽吗?」
「绝对没有。」
闻言,赤司闭上眼睛,感觉黑子离开浴缸,他开口:「『我们』是你的主要观察对象?」
「如果这麽说的话,也算是,对了,忘了跟你说,爸他刚好出差一星期,这几天你不会遇到他。」黑子脚步停顿,最後选择坐在浴缸旁边陪他聊天:「征,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什麽?」
「就……很多事。」黑子只是看他,神情很认真:「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没告诉我的,很多事,谢谢你。」
「……我是还有事情没有说没错。」赤司睁开眼睛:「也不全是因为你,我也必须要考虑到赤司家的立场……你母亲也知道的,她应该已经看见了吧。」
「什麽东西?」
赤司朝黑子招手,不答反说:「脸过来。」
黑子眨了眨眼,温顺的过去任由赤司亲了一下。
「哲也,你总是能让我感觉很平静。」
「赤司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很好。」
「是吗?那麽我就趁这个机会说点话吧。」
赤司的表情很温和,声音微微冷凝:「对不起,哲也,基於赤司家的立场跟一些政治上的缘故,我不能认你做弟弟,不过,你始终都是赤司家的人,是我的人,我的男朋友,这一点不会变。」
「男朋友」──这句话黑子第一次从赤司嘴里听见,他心里的感觉难以言说,甚至不知道怎麽回应,倒是赤司看着笑了起来,从浴缸里出来:「走,该去吃饭了,不然你妈又要叫人了。」
黑子看着赤司的表情,张了张口只是应:「好。」
黑子常常不知道赤司在想什麽,在他面前,赤司毫不掩饰,也不介意他无意间翻到自己的私人物品,赤司甚至会告诉他他看见的讯息是什麽。
赤司在他家预定待上一个星期,黑子原本觉得母亲会反对,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不会啊,你爸出差不在家,家里多个人也比较热闹」──黑子圆是这麽说的,黑子想了想也觉得母亲能同意当然好,这个问题就这样结案。
「赤司,你要不要下楼?」
赤司在他家真的是把「客随主便」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他没开口,赤司就安静的待在房间,出现在家里其他地方时,都是在帮黑子圆做家事;走过一次的路他马上能记得,还主动去买菜,不知道用什麽方法,第二天摊贩就全认得他了……黑子以前都没那麽勤劳过。
赤司收起东西:「你要看连续剧吧?我也去,顺便去收棉被。」
黑子终於忍不住开口问:「……赤司,我一直有点想问,你是故意这麽做的吗?」
「什麽?」
「就是帮忙家里的事之类的。」
「那个啊,不是,」赤司很轻松的回答他:「只是因为以前没机会这麽做,我很想做做看而已。」
「……」真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会讲的话。
「哲也,你的表情好像是在埋怨?想体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话,可以来我家,而且免费。」
赤司笑了起来,却换来黑子一声「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赤司跟黑子一起下楼:「你不用道歉,也不用当真。」
听见声音的黑子圆探头过来:「哲也,要出门吗?」
「嗯,跟赤司出去一趟。」
两人都穿着运动装,黑子圆也没多问他们去哪,只交代晚餐前要回来。
赤司很有礼貌的说:「我们会提早回来。」
「妈,我们出门了。」
孩子们都出去後,黑子圆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养子好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从柜子里拿出赤司来时交给他的礼盒,拆掉塑胶盒的下面有个暗层,里面铺着现金,这种手法很多上层社会的家庭都会用,她自幼耳濡目染,一摸就知道有问题。
她带着黑子离开时,也只有现金,从不连络。
然而,她始终是由细贝家培养出来的女人,她不只清楚自己主人的作风,也清楚赤司家的作风,因此,她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黑子「你不是我亲生的」这句话。
她把黑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育,并且,也做好了有一天会失去这个孩子的心理准备。
但是结果出乎预想,她开始「真的」把黑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竟然开始舍不得失去他。
而赤司──少爷──也长成了一个跟他父亲很相像的男人,成熟稳重,跟黑子处的很好,她还没听过黑子亲口喊他一声「哥哥」,然而以他们相处的亲昵程度来看,黑子应该知道,这一点,黑子圆还是了解的,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儿子有些地方酷肖其母。
黑子亲口告诉她,她还是「母亲」,那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该怎麽去表达内心的喜悦,她已经过了能够直接表达情绪的年龄,也被如此训练。
来到家里的第三天晚上,赤司──少爷──从楼上走下来,很平静的表情看着她,询问的声音很平稳。
「这麽晚了,伯母还不睡吗?」
她不记得她当时回了什麽理由,人老了果然记忆力也变差了。
赤司看着她,与她保持一段距离:「你担心的事情,不用担心。」
她沉默着,赤司很耐心的等她说话。
「……老爷也是这麽想的吗?」
「父亲吗?不,父亲让我做主,」赤司笑着说:「我死也不会认哲也这个弟弟,不过,他是我的,谁也不能伤害他──黑子真的把你当成母亲,你把他教的很好,谢谢你。」
黑子圆轻轻笑着,她听懂了赤司的意思。
「我几乎要忘了,哲也不是我的孩子,直到他念国中时,有一天问我,他是不是……不是我亲生的,我才突然发现,他很聪明。」
赤司站直身体,低下头:「父亲要我带话,钱请你收下,他只说你看见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黑子圆点点头,「麻烦少爷帮我带话,就说……一切由少爷做主就行了。」
赤司听了,微微一笑。
「父亲还说,如果你说要让我做主,那就让哲也自己选择,其实我已经问过他,他想留在家里,所以,你真的不必那麽担心,他的母亲是你,只不过有两个家。」
黑子圆一愣。
「我只是代表父亲向您传达刚刚的话,仅此而已。」
接着,赤司收起了身为「赤司家继承人」的神态,又是温和平静、礼貌的说:「很晚了,伯母明天还要准备早餐,请您早点睡,晚安。」
直到赤司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眼泪才从她的眼眶落下。
赤司回到房间时,黑子迷糊中似乎听见声响,睁开眼睛询问:「征,你去哪里?」
「去厕所。」赤司回答,躺下抱着黑子,低头吻了吻他:「我困了。」
「唔嗯……」
黑子没有敏锐到这种程度,调整了姿势,然後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