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幸容毕业那天,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莫君逸作为在校生代表上台致词,下台离开时经过她的班级,正好看见她跟一群女生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虽说毕业典礼这种感伤的氛围下,不落几滴泪似乎也奇怪,这不过就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当他看见那张梨花带泪的小脸时,他的心却彷佛被揪住般那样难受。
他不喜欢她哭。
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现在,他对她的印象就是停留在那张灿烂得刺眼的笑容,从没想过悲伤的她竟比平时的她还要令人棘手。
莫君逸走向礼堂大门时,只是在她的班级旁边稍稍停留了几秒钟,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啊,小逸!」她用那带点鼻音的哭腔喊道。
只见她向身旁的女性友人耳语了几句,便小跑步到他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粗鲁地抹掉颊边的泪痕。
「我有看到你上台致词,很帅喔。」她扬起嘴角。
他盯着她有些浮肿的双眼,有那麽一瞬间,他竟想伸出手替她温柔地抹掉眼角的泪珠,大掌就这麽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莫君逸的理智回笼,将手缓缓放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毕业快乐。」他僵硬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也不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去。
他诧异自己竟会萌生出那种想法,那种……想将她抱在怀里呵护的想法。
女人的眼泪绝对是世上最有利的武器,让人心软、让人心疼,连他都差点成了俘虏,没想到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此後还会经常出现在他眼前。
莫君逸第二次见到她哭,是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
那天是郭幸容要前往外地就读大学的日子,她站在车站大厅,背着牛仔布料的後背包,脚边搁着一个白色行李箱。
「幸容,你到那麽远的地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饿着了,知道吗?」郭阿姨红着眼眶,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我知道。」她抿着唇点点头。
「还有啊,别老是这麽粗心大意的,你是女孩子家,得细心点。」郭阿姨持续叮咛着,讲到後面不禁哽咽。
莫叔叔见状,赶紧搂了搂郭阿姨的肩已示安慰。
「幸容也是大学生,别那麽操心了。」
「妈,别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郭幸容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就连他都看得出来,那抹笑容非常勉强。
莫君逸站在後方,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离别依依的画面。他本来就不是很想来这种场面,全因父亲的逼迫,说要是他不来就显得太冷血无情。
这时,父亲转过头朝他挤眉弄眼的。
他叹了一口气,盯着她极欲忍住落泪的模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一路顺风。」
没想到郭幸容听见这再普通不过的祝福话语,突然嘴一瘪,积在眼眶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她猛地一把勾住他的颈项,将布满泪痕的小脸埋在他的胸怀。
莫君逸傻了,彷佛空气在那一瞬间都凝结般,明明四周尽是人们的谈话声以及车站广播的声响,他却什麽也听不见。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衣襟逐渐被泪水浸湿的冰凉触感。
鼻尖嗅到阵阵甜腻的洗发精香味。
照理说他应该要用力地把她推开,并问她发什麽神经,但是在郭阿姨以及父亲的注视下,总不能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最後也只能假装当个乖巧的弟弟,缓缓伸出大掌轻拍她的背。
「呜……小、小逸。」她抽噎着,连句话都讲得断断续续。「我会、会想你的……」
他没有回应,垂眸睇着她的发心。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包面纸,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果然没错。
「你该进月台了。」他平静地提醒。
最後郭阿姨又叮嘱了她几句话,温柔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後,她便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进月台。
这麻烦的女人终於离开了,明明应是值得庆祝的喜事,但是当他回到那间没有她存在的家中时,心的某一角却彷佛被挖空了般。
他不过就是……回归到原本的生活罢了,原本没有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