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幸舒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来。
张开眼,首先确认来电,还好只有戚杳一通,公司看来没问题。
吐了口气,身体好多了,她看向桌子,意外的发现桌上的两包药。
家里没有这麽贵的药啊?卢幸舒疑惑。难不成自己还学会了在无意识的时候买药吃药以及…换衣服?
她摸着身上的睡衣,神色惊惧,这种感觉似曾相似……
叮咚。
铃声响起,卢幸舒吓坏了,披了件外套,起身问:「是谁?」
「宅急便。」
这熟悉的声音唤回卢幸舒所有回忆,她不敢置信的摀住嘴,缓缓的说:「季阳…?」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後无奈的开口说:「知道了还不开门?」
脑袋的零件似乎掉了几个,卢幸舒就真的这样开了门。
看着那个魁武的男人走进来,放下手上的保温盒,人居然安稳的挨着矮桌坐在地上。
地上直接就是木头地板,现在还是会有点微凉。
季阳看见还呆呆站在门口的女人,没好气的说:「站着脚不酸啊?」
「酸、酸。」卢幸舒傻到下意识回答,然後走到他对面,坐下。
「坐地板不冷?」季阳斜斜的看过去一眼。
「冷、冷。」卢幸舒还是没意识过来,起身坐到床上去。
「饿不饿?」看她又呆又傻的样子,季阳叹息,放缓声调问。
卢幸舒终於回过神,目光也冷淡起来。「你怎麽会在这?」
「你想问的应该是我怎麽知道这。」季阳妥协的说。「我打听来的。」
肯定是戚杳说的。卢幸舒扁扁嘴。全世界就只有那个女人知道自己在哪。
「你别来找我了。」卢幸舒撇过头,不想看见他。
「我回去找过颜茗了。」季阳说道。「她有很好的归宿。」
「我知道。」卢幸舒按着太阳穴。「这几年,你一一的去找了曾经出轨过的对象,查看她们是否安好。」
拜戚杳所赐,她不想知道都会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何来找你了。」季阳握住卢幸舒的手。
「放开。」她寒声道。「没有你,我过的超好,你可以离开了。」
「当年是我的错。」季阳突然在她面前,双脚跪地,腰板挺直的看着她。「幸舒,对不起。」
卢幸舒吓了一跳,要知道这男人自尊心极强,从当初一分产业也不给她握就看得明白。
而现在,他褪去一身荣辱、放下满心自尊,跪在她面前。
「你干甚麽。」卢幸舒皱眉。「当年你有错,但错更多的是那该死的商业联姻。」
「既然已经造成过错。」季阳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看进卢幸舒眼里。「不如就将错就错。」
她不解地看着季阳。
他站起,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她眼前。
「这是甚麽?」卢幸舒警戒的问。
「打开看看。」季阳说。「放心,不是甚麽不堪入目的东西。」
卢幸舒打开,拿出里面的纸,仔细一看,居然是他公司的股份、地契、房地产、存摺、信用卡、提款卡。
「这是…?」卢幸舒看了看所属人,惊愕。「你、你也脱离季家了?」
他白手起家的公司,他所有的一切。
「又不是只有你可以排挤家里。」他耸肩,一脸无所谓。
她面色古怪,看着季阳,欲言又止。
「幸舒,这些全都归你。」季阳说。「现在,你我已经没有商业的关系,我也不是商人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机关算计。」
「来得及吗?」季阳握住卢幸舒的手。「我还有机会,好好对你吗?」
「你没必要这样。」卢幸舒抽开,撇过头说。「我不会再结婚了,不管是谁。」
「没关系。」季阳看着她,轻声地说。「我陪你一辈子不结婚。」
卢幸舒傻眼,犹犹豫豫之下说:「我也不生孩子了。」
「没关系。」季阳微笑。「我陪你一辈子不生孩子。」
「我…」「幸舒。」
季阳打断她,坚定的说:「上刀山、下油锅,我一辈子陪你。」
她愕然,然後啼笑皆非的说:「季阳,你将我伤的这麽惨,不怕我赶你走?」
「你赶我走,我就只能睡你家门口了。」他低头,一脸深闺怨妇。「到时候,你的邻居、管理员、房东,这栋楼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个男人睡在你家门口。」
卢幸舒脸皮薄,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反击。
季阳继续说:「我房子租给别人了、公司不能住、车子卖了……」
粲笑过後,他开口:「卢幸舒,我现在比你还穷了。」
她完全无法反应了。
良久,卢幸舒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去住戚杳那。」
「为甚麽?」季阳皱眉。「她跟她女朋友住的好好的,我去干嘛?」
「我家太小了。」卢幸舒双手一摊。「诚如你所见,没地方给你睡。」
「有啊。」季阳的双眼落在卢幸舒屁股下的床。
「你…」她跳了起来。「你别告诉我…不可能。」
「为甚麽不可能?」
「这床太小了!怎麽看都塞不下两个人!」卢幸舒爆气。「你还一百八十几公分!」
「怎麽不可能了?你趴在我身上就行」季阳终於站了起来,卢幸舒才发现他刚刚都是跪着。
揉着膝盖,季阳盘腿坐在地上,视线刚好跟坐在床上的卢幸舒差半颗头。
「幸舒,这你就不知道了。」季阳笑。「之前我们床那麽大,你都死黏着我。」
卢幸舒咬紧牙关,本来想执意把他赶出去,但是又怕他真的躺在自己家门口,那张脸一辈子都丢不起。
结果,居然真的让这人住下来了。
於是乎她早上不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煎蛋的声音、烤土司的香味给饿醒,包包里有总是有个便当午餐,回到家都暖烘烘的,季阳永远都抓对时间煮饭。
卢幸舒太不适应了。
这种家的感觉,她从没体会过,尤其带来这种感觉的人还是季阳。
在床上,季阳永远让卢幸舒睡在内侧,枕在自己的肩膀,她不得不说,还真的以为回到了过去。
几个月後晚上,两人又面对面吃饭,聊些大小事。
「幸舒。」季阳放下碗筷,看着眼前的女人。「真的…不打算回到我身边?」
「我不会结婚的。」卢幸舒皱眉。
「我没有要结婚。」季阳说。「我知道你还恨着,恨我给你那样悲惨的婚姻。」
卢幸舒迟疑,选择不回答。
「苏敏敏家里经济出状况,我出手帮她、楚湘央老公家暴她,我介绍律师帮她打官司、戚杳和她女朋友是我牵线的,甚至…颜茗如果公司谈不拢,我就会让我的公司跟她合作,当然,是在我丢下公司之後。」」
他神情有点悲切:「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除了留在你身边,我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给我钱啊?」卢幸舒乾脆耍流氓。「你之前钱不是很多?汇钱给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季阳面部抽搐一阵,然後开口:「好吧,是我想留在你身边。」
卢幸舒一脸【果然吧,我超了解你】的表情。
「以後别再提这个了。」她站起来,转身往客厅移动。
「卢幸舒!」季阳刷的起身,不顾一切了。「我爱你!」
卢幸舒停住脚步,双眼怔愣。
她没想过,这一辈子,还会听见季阳这样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三个字在她心里形成摆荡,卢幸舒觉得自己的胸膛被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疼的想哭,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就是觉得好难受。
她从没听过季阳说爱,不对,没对她说过爱--
「是麽?」卢幸舒强迫自己闭上眼,淡然的说。「就像你爱颜茗那样?」
季阳觉得自己满腔爱意都被抹煞。
「颜茗?」他心灰意冷。「你为甚麽这麽纠结她?」
「纠结她?」卢幸舒转过身,嗤笑。「你以为我信你口中的爱?季阳,你可知道我与你结发八年,第一次在你眼里看见爱一个人的模样,对象是颜茗。」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现在爱我?」卢幸舒耸肩。「那八年,八年在你身边都不够你爱上我,我们分开十二年,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爱我?」
季阳一时无话。
他小看了卢幸舒些年来的痛苦,刚刚觉得自己的爱都被抹煞了,那八年,卢幸舒被抹煞了多少次?
「看来你很不想见到我。」季阳拿起外套,往门口移动。「我走了。」
卢幸舒没有回答。
铁门前,季阳开口说:「你让我走了,我就得去住寺庙了。」
卢幸舒还是没有回答。
关门声响起,他的脚步透过隔音不良的墙,一步一步传到她耳里。
卢幸舒蹲下,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其实他们都该知道的,那八年来有多少迹象表明他们相爱。
但是骄傲如他、逃避如她,那场商业联姻让他们的恨意盖过了爱。
是不是错误的开始永远没办法得到对的结果?
是不是他们本该形同陌路,上天才给他们这样悲剧的姻缘?
是否,她和他,都没有资格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