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话时我正在到处搜寻简穆宇的身影,随口回:「问我吗?」
「你为什麽不问我?」许泯载这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归类为吃醋,「别只顾着把妹!」
我无意加入他们的斗嘴,便继续试图从人群里找出那颗木鱼。不是我特别在意他,只是按照惯例上台前都会来个精神喊话。现在距离上台不到五分钟了,他却不见人影。
回想过去四天练习,简穆宇对我的指责少了很多。但我不确定这是因为他发现我心态上的转变,还是纯粹因为那天的冲突让他气得再也懒得管我……他似乎根本不想和我说话。不过这想法才刚从脑中闪过,就看见一双赤脚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抬头,简穆宇正低着头打量我,眼里没什麽情绪:「把鞋子脱了,站起来。」
「喔。」我把鞋袜一起脱了站起身,这才想起开场舞是赤脚跳的。
「想像一下,」他盯着我,眼神让人有点不自在,「如果你养的狗生病过世了,你会是什麽情绪?」
啊?距离上台不到三分钟,他突然问这个做什麽?
「呃,我没养过狗……有点没办法想像。」碍於他的表情很严肃,我便照实答了。
木鱼似乎有点无语,「那如果是在路上看到流浪狗被车撞了呢?」
我想像了下,後脑马上涌起一股无名火。
「等等,不是这种。」大概这也不是正确的情绪,他连忙阻止我继续想像,「那……如果有天无论是什麽原因,你再也无法跳舞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假设让我心揪了一下,然後无止尽的失望、遗憾和伤感从胸腔窜出。我不解地看着简穆宇,不明白他非要现在做这些假设让我想像的用意。
「很好,就是这个。」他抓住我的双肩轻摇,「保持这个情绪到开场舞结束,知道吗?」
如果我是漫画人物,现在头顶肯定一堆问号。
但不知道为什麽,我照做了,把简穆宇的话当成圣旨一样的相信然後照做。
而这小小的改变,却产生了一连串化学作用──首先,我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这麽流畅地完成这支舞,流畅地像是这些舞蹈动作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而当我的肢体停留在开场舞最後一个动作时,一股浅浅的失落擦过心底。
这情绪对我来说有点陌生。
此时,我和简穆宇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我一抬眼便刚好对上他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在笑。虽然只是嘴角一抹淡笑,却已足够让我发愣了。因为从第一次练习以来,他几乎不曾笑过,特别是在这个时间点,从不。
下一秒,场上灯光全暗、提醒是时候转场,我和简穆宇便一左一右下了台。
不知道为什麽,我特别在意他那个笑容背後的意思。
化学反应的最後一环大概就是我得了妄想症……我居然觉得简穆宇那个笑容跟我有关。
当然,到底是不是跟我有关,我大可以直接找他问清楚,但木鱼身为舞社主将,下台後换了套衣服,还得回台上去的。再後来,我沉浸在他们整齐到令人鸡皮疙瘩的刀群舞中,把什麽事都给忘了。
那本来应该是完美的一天,我想。
不仅我流畅完成表演没出错、队伍也顺利入选决赛。而讲评时,评审除了夸我们勇於挑战外,也说开场舞的编排和表现非常优秀,後续值得期待。
我觉得很棒,这程度的夸奖大概可以让我高兴到明年清明节。
前提是如果我没到某人面前去自取其辱的话。
比赛结束回学校的途中,男舞社员们一路上打闹嘻笑。简穆宇大概比较好静,便躲在队伍最後没加入,而我这个显然无法融入的外人,就莫名和他并肩了。这并肩时的尴尬,让我想起他不小心关了储藏室电灯的那一次,我们坐在便利商店外的咖啡座相对无言了很久。
於是我尝试找了个话题,问他小夏怎麽没来带比赛,而他淡淡地说小夏脚上旧伤复发,今天去看医生了,但决赛应该会来。我喔了一声,眼看这话题马上要结束,脑海突然闪过某人脸上的笑。
那个我觉得和我有关的笑。
我马上管不住自己的嘴,「刚才开场跳完,你为什麽笑了?」
简穆宇瞥我一眼,「有吗?」
喔,这家伙敢情是不愿承认了?
「有啊,」我说,然後接了一个大概是从我潜意识里飞出来的问句:「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今天跳得很好?」
简穆宇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下。
本来我以为,基於今天这个场合、我的表现、决赛入选还有很多很多原因,他都应该放下他的矜持与坚持,意思意思夸我两句的,但他却只是扬起不可一世的笑容。
「跳得很好?你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