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啊,你别看阡凌平时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其实这小子很好相处的呢!」
说完,楼叔斟了一小杯酒给我,要我尝尝。
「恩,我知道的。」我微笑,有礼地接过了楼叔递过来的酒,看着远处的蔺阡凌,他确实是印证了自己的那一句「但若要增加了解的程度,是绝对可以的。」。
那会不会,他说的那一句「我们是不同的」其实也是对的呢?我不禁怀疑。
也不禁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楼叔。」我唤了唤楼叔。
「怎麽啦?」
「你和蔺阡凌是什麽关系呀?」我问。
「他呀,他是我的侄子呀,蔺老爷是我的兄长。」楼叔笑着回答我。
「蔺阡凌他......是不是很讨厌蔺老爷?」我突然问道。
之前听云云说,蔺阡凌对於蔺老爷生病的事情不闻不问,方才又听他介绍楼叔时,用的句子是「赌场的老板」而非「我的叔叔」,感觉就像是要刻意瞥开他和蔺老爷的干系,心中就更加不解了。
楼叔笑笑,叹了口气,「这你就要问他本人了,我不晓得。不过,既然是父子,还是不至於到讨厌的吧!」
「也是。」我耸耸肩,没能问到答案,居然让我的心情有些小小沮丧。
我轻啜了一口酒,含在嘴中,发现这酒很是浓烈,似是酿造了好一段时间,而且酒中香中带醇,丝毫没有一点涩感,惊叹道:「楼叔,这酒果然是上等货!」
楼叔也为自己到了一杯,道:「是呀,这些酒酿了十多年,原本是要拿来给小女作嫁妆的,想不到......」
语未尽,且听他轻声叹息。
「令嫒......怎麽了吗?」
「小女已经在七年前走了。」楼叔简短回答,显然不愿意多说。
七年前......那不正是安史之乱刚爆发的时候?
那个时候有很多乱兵私闯民宅,会不会......?
我霎时好像明白些什麽了。
不想让悲伤的情绪笼罩楼叔,我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楼叔既然是蔺府的人,怎麽没有住在里头呢?」
我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在蔺府看过楼叔,所以,这几个月,他连回来也没回来过?
楼叔苦笑,「小女走後,我便只身搬出蔺府了。」
一不小心,我又扯到了他的伤心往事,我恨不得捶自己一下。
「抱歉......」
「没关系的,这些事情都已经过了好多年,再伤心,也早被时间冲淡了,否则,我怎麽会把这麽珍贵的酒拿出来,和赌场的这一些没品味的老粗分享呢?」楼叔又拿岂酒杓,想再为我多倒一些。
我赶紧拒绝,道:「够了够了,潺潺怕喝多醉了给您添麻烦。」
楼叔也没有强迫我,他把舀起的那一杓酒倒进了自己的盅里,一口乾尽。
失去了女儿,到底来说,也是会伤心的吧。
不知道爹在军中,会不会想念我?
「喂!你们在聊什麽啊?」不知打完了多少牌局的蔺阡凌此时才想起我,走过来搭话。
哼,方才我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把我丢给别人,现在无聊才来找我,才不告诉你呢!
「秘密!」我回道。
「是啊。」楼叔也附和,「这是我和潺潺的秘密。」
「切,我也不想知道!」蔺阡凌见我们如此吊他胃口,遂马上改口,口是心非地回答。
「那你还问!」我立刻拆穿他。
「问一下不行啊?」
「你问了就代表你想知道,口是心非的家伙!」
「谁口是心非了,你才爱卖关子,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我大胆地和蔺阡凌斗着嘴,发现其实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在这里的他,感觉和其他人相处起来,更像是家人,所谓家人,不正是偶尔吵吵架,其实还是关心着对方的吗?
今天的这一趟,其实很值得。
大夥儿又闹了一会儿,终於到了正午时刻,我原本以为蔺阡凌要带我回去了,想不到他还要留在这里吃午膳。
「反正蔺府的人也不欢迎少爷我,我去了俩俩相见反而互相吃得不愉快,不如待在这里来得两全其美。」
用这样的理由,他说他从小几乎是吃楼叔的饭长大的。
赌场的午膳都是由楼叔和其他这里的大汉亲自下厨煮的,味道虽然不及骆府、蔺府等厨师煮得好,但一顿饭下来,氛围和谐,让人很下饭,我也就不自觉多吃了两碗,楼叔看我吃的那麽多,笑得合不拢嘴,蔺阡凌立刻报了方才我们「偷说秘密」的仇,吐槽他,说我不过是看在楼叔是他亲戚的份上,才捧场的。
到了真正要回去时,已经是傍晚了。
出赌场门口前,楼叔把我拉去一边,小声对我道:「潺潺啊,我说阡凌他只是嘴巴坏了些,个性其实是很单纯的,你其实......可以放心的。」
一听这句话,我便立即明白了楼叔的意思,忙解释:「楼叔,我和他真的没有什麽的。」
楼叔皱眉,道:「但,阡凌他很少会带女人来我们这里聚的,你要知道这是什麽意义呀!」
很少?那意思就是有过罗?我皱眉,「楼叔我其实......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楼叔一听大惊,正想再追问下去,蔺阡凌却已经走过来,一把将我拉走了。
「别想再说一些秘密了,这里可是我们家的地盘!」
语落,他霸道地把我拖出了赌场,连声「再见」都没有和楼叔等人说。
蔺阡凌的脚程很快,我跟着他身後,一不小心居然差点拌倒,我赶紧扶住他的肩,以免跌得太惨。
他嫌弃地看这我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道:「你小心一点行不行呀?」
「哼,楼叔他们可以搭你的肩,我就不行啊?」看看他那表情,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哪有说你不行?你搭啊你搭啊。」
「不需要了。」我嘀咕道:「断袖之癖呀你......」
「你说谁有断袖之癖了?」
「谁承认就是谁。」
不知不觉,我居然又在大街上和他斗起嘴来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无理的女人。」最後,他说不过我,在大街旁蹲坐了下来,又开始仰望起天空。
见他停止了,我也随他坐了下来,「喂,蔺阡凌,你为什麽那麽喜欢看天空啊?你千万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喜欢的人过世了,所以你看天空是在思念他喔!」
如果是这番老套的说词,我可不愿接受哦!
「因为,天空很大呀……」他回答,依旧是望着天空。
「......好吧。」勉强接受这理由,这世上的怪人总是特别多。
「天空很大,看着它,你不觉得所有的错误,都变得很渺小了吗……?」
蔺阡凌的神情像是在忆起了遥远的回忆,我正欲开口说些什麽,他却又换上了那个狡黠的颜面,没礼貌的语气问道:「骆潺潺,刚刚走之前,楼叔拉你过去,到底是说什麽呀?他没有说什麽奇怪的话吧?」
我想了想,道:「他拉我要我......对你放心?」
「......为什麽要用疑问句呀?」
「因为你没办法让人放心呀!」
拨四两挑千金,为的就是想扯开这个话题,其实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为什麽楼叔是要「我」对他放心。
为了避免两人日後尴尬,我只好这样说。
「好了,休息够了,走吧。」他站起了身,对我道。
「恩,回去吧。」
夕阳西下,紫红彩霞染上了天际,通红浑圆的日头好像离我很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走入蔺府的第一步之前,蔺阡凌问我:「所以,我成功了吗?」
「什麽成功?」
「成功让你看见,我们的不同了吗?」
是的,恭喜你成功了。
你并不孤独,因为你有一群比家人更亲的朋友。
你一直是被爱的,因为你在外头,能够得到更大的快乐。
你并没有放弃了你自己,因为你的那一群朋友们救赎了你。
原来,我们是不同的,孤独的,不被爱的,放弃的,始终只有我自己。
「没有,蔺阡凌,你没有成功,我仍旧认为我们是相同的。」但我还是这样回答。
「所以,如果你还是想证明,你必须让我再更了解你。」我又道。
他一笑,「那有什麽问题?」
因为这一天,是在季暔走了以後,我最快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