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八月,热阳当天。
高耸的摩天大楼一栋接着一栋,繁华彰显了此区的高度发展,各式各样的人和事物,建构出这个中国最大的金融之城。
欧阳恩浔也是这些组成分子之一。
跟某些人相同,占据着其中一栋大楼的某层楼,忙起来时连白天黑夜都搞不清楚,能在烈日当头时在办公室里吹着凉快的冷气。
但她有点不一样。
「李姐,中午吃什麽。」恩浔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手里握着鼠标,手眼合一地对着屏幕上的图片进行修改。
李抬起头,瞥了眼对面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对方桌上凌乱的照片和记录成功地让她起身,帮忙收拾起来。
「你的相机镜头什麽的能不能总是乱丢在桌上?明明靠这些东西吃饭怎麽一点都不爱惜?还有你的桌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要……」
看李又开始一长串的念叨,恩浔乾脆往後靠在椅子上,让她更好收拾,自己则是拿起手机浏览一家家的外卖,等着一会儿打电话去订。
「这是什麽时候拍的?」
「啊?」恩浔抬起头,不明白她突然的问题。
「电脑上的。」
「前天在北京拍的,天安门广场。」
「你别跟我说你前天不直接从瑞士回上海就是要去北京拍这几只鸽子。」
「临时起意,我对党发誓。」恩浔开玩笑地举起手,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逗得李也露出微笑。
「还不错,我觉得没什麽修图的必要。」
「看着奇怪啊,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恩浔看着萤幕上的图片陷入思考,李看她又进入自己的世界,便不再打扰,安静地收拾着。
「等等何先生要来,之前电话里跟你说过要拍婚纱的。」李抱着一大叠的文件,离开前提醒了几句,没等恩浔回答就离开了。
反正等等还是要再叫她,有没有说都没差。
下午一点左右,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随着响起,伴着清脆的叮铃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何先生。」李从电脑萤幕後探出脑袋,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後,急急忙忙地起身迎接。
「恩浔,何先生来了。」
「来了──」恩浔回答的声音拖得老长,她抓起搁置在桌上的眼镜戴上,慢吞吞地朝接待的沙发走去。
看了几个小时电脑的眼睛仍有点酸涩,恩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刚刚在看东西,眼睛没缓过来。」
「没关系,要不欧阳小姐先休息一下?」
「那怎麽好意思……这老毛病了,一会儿就行,我们先讨论吧。」
看不见对方的脸并不代表这会让恩浔失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声线、谈吐、还有不时询问身边女人意见的尊重。
嗯,还不赖的感觉。
至少不像之前拍过的某几组,只重自己的想法。
恩浔在心里订了个评价的同时,她的视线也逐渐清晰,当何俊东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她礼貌地微笑着点头,将目光往她身旁的女人移去,却顿时僵直了身体。
『好喜欢你。』
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
『……你早点回家吧。』
尽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仍感觉不到疼痛。
『以後你的每张照片都要有我!就算只是拍棵树也是!』
恩浔低下头,试图放松自己的身体和脸部肌肉,让嘴角勾起舒心的弧度,装出最自然的样子。
「好久不见。」
雨落花谢、时过境迁,当所谓的前任,或是曾经让你悸动、魂牵梦萦的人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说些什麽?
无非就是「好久不见」或「你好不好」。
陈旧老套的说词,总是人们反射脱出口的话语。
「季蓉。」
认识季蓉,是意外,是不经意。
透过朋友介绍,两人在一间不大的咖啡厅自我介绍,她会开玩笑地叫季蓉姐姐,她也就真的待她如同自己的妹妹,两人很快地亲近起来,甚至连当初介绍她们认识的唐芽也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三人相约时,在细雪中,自己亲昵地牵起季蓉的手,体贴地提过她的包,不自觉地走在她外侧,习惯地问她冷不冷。
那年,她十九岁。
「怎麽样,对方的要求能做到吗?」
「其实不是什麽刁难的要求,跟之前的差不多水平。」
李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她对这个领域本来就没有钻研,只是在恩浔父亲的委托下才捡了个秘书的职务待在她身边。
但她觉得恩浔比起秘书更需要一个保母。
「别抽菸,否则我绝对报给你爹知道。」她看恩浔习惯性地叼着没点燃的菸,又提醒了一次。
「咬着而已,我身上没有打火机。」
「就这样吧,如果这个委托要接的话又要开始忙了,早点休息。」李说完,扶着自己的包,欲要走向停车场的位置。
「李姐。」
她走没几步,恩浔就喊住了她。
「嗯?」
「……这个案子,我能不接吗?」
李回过头,恩浔还站在原地,动作仍保持着没有变动,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点茫然,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李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她。
「可以,你想想吧。」
「……谢谢。」
目送李离开後,恩浔又站了一会,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临风等对方接听。
「喂?」
「陪我出来下吧。」
「哪里?」
「……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