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冒着冷汗。
眼睛盯着天花板，有些不知所措。
大一认识他，大二我们交往，怎麽准备第三年的我们，从此这样天人永隔了？
双眼失神地紧盯着天花板，老实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恶梦。
我大可宁愿这是梦，不管是不是恶梦，我都能接受，因为，那是能够醒来的，待醒之後，还是能回到原本生活。
梦。
是个多奢侈的字眼。
连想都不能。
「黎晨允！」耳边传来一阵怒吼
「连宇杰你干嘛啦！」
我没瞧他们一眼，双眼仍盯着天花板。
「黎晨允！起来！」他走到我床边
我仍没反应。
「黎晨允！不要逼我骂你！」他的语气里带有愠怒
小时候，最害怕被他骂了，因为他生气的模样，和平常根本判若两人。
但我现在却不为所动。
「喂！不...」
璃心的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一道训斥。
「你不是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好了吗？怎麽现在又把自己搞成这样！黎爸黎妈看你不吃不喝，这样担心你，你又将他们的关心放在哪里了！」
见她依然没反应，他火了。
「黎晨允，你起来！不要给我躺在这里！」他一边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起来！」
「喂你...晨允！！！」璃心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突然惊讶的传来一声
连宇杰也知道她惊呼的原因，脸也沉了下来。
被拖起来坐着的我，双眼空洞着，眼里毫无波动，只不过，出现了不搭嘎的眼泪。
那眼泪流出来的瞬间，毫无预备。
「宇杰...」我转头对上他的眼眸
他沉着脸等着我的下文。
「救我好吗？」我凄凉的笑着
「救我出去...好不好..」前秒还笑着的我，下一秒一整个泪崩
连宇杰将我拉入他的怀里，轻地拍着我的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发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他唱起儿歌
我一怔。
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唱的儿歌，每一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唱这首歌，但我并不知道原因，却每一次都能安抚到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让我...哭完这一次就好...」我在宇杰怀里闷声说道
「对不起...」
这一个片刻，每一个人心情都复杂着。
没有人能预知些什麽，所以难过，也不过是附带的副作用罢了。
向炎翼，你真的好麻烦。
★
「璃心、宇杰！」我朝站在眼前不远处的他们唤了一声
「哇，难得我们的睡猪会在这种时间起床耶！」
「夏璃心！你挖苦什麽意思啊！」我故作生气看她
「拜托！我说实话耶！」
「哼！」
我转身先走向前。
我喜欢走向前，一个人。
今天我和璃心、宇杰约好要一起去到孤儿院做志工。
上了公车，我走到後头两人座坐下。
「呀！你生气了哦！」璃心坐到我旁边的位置
「怎麽可能生气，你明明知道我个性呀！嗯？」我捏她的脸颊
「黎晨允！你根本就是在藉机报仇！」
没有位置坐的宇杰只好站在我们的椅子旁。
「黎晨允，你...」宇杰叫了我一声
「嗯？干嘛？」我刻意装傻着
「嗯...没事。」
璃心沉默着。
自上一次大崩溃後宇杰都会时常这样欲言又止的，我知道他只是想问我还好吗？
他害怕我又会再一次负荷不了崩溃。
只不过，我不会的，相信我。
「晨允姐姐！」
「姐姐！」
待我走进园内，一大群小朋友便冲了过来。
「嘿，你们都好吗？」我问
「好啊！可是青青都欺负我。」小晴向我告状
「我...我哪有。」青青脸有些红
这群小孩，怎麽这麽早熟，我失笑。
「不能吵架，也不能欺负别人哦！姐姐相信你们都很聪明！」
「有饼乾，要不要来吃？」璃心拿起刚在超商买的饼乾
一大堆小孩的眼睛马上露出饥饿，让我不禁大笑。
「晨允，你来啦！」院长从一旁走了出来
「因为听说您腰受伤了，所以就来帮忙了。」
「年纪大了，一个弯腰就闪到了，我也没办法。」院长咯咯笑
「你就是这样，身体明明不胜年轻，还跟小孩子们玩丢球，这下好了吧！」江橙从一旁走出来
「江橙学长。」我向他点了个头
「晨允学妹，身体复原好了？」他挑挑眉
我微笑：「当然好了，都可以跟你打架了。」
「我只是不小心闪到阿！哼！」院长淘气地走回屋内
「别理她。」江橙学长对我这麽说
「晨允姐姐！」小晴跑到我脚边
「嗯？怎麽了？」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炎翼哥哥呢？他怎麽没有来？他去哪里了？」小晴歪头问
我整个人瞬间一怔。
已经有一阵子，我不让人提起炎翼这个名字这个人了。
「小晴，我这里还有棒棒糖，你要不要？」璃心叫着小晴
小晴立刻跑了过去，与其他小孩们争先恐後着。
当小晴提起炎翼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目光全往我这扫。
他去哪里了？
「晨允，还好吗？」璃心走到我身侧
「嗯，当然啊！」我笑，「走吧！和那些孩子玩。」说完，我人就朝小晴背後抱住，让她尖叫了声。
「还真倔强啊这女人。」
「江橙学长...」
「她帮自己塑造一层墙，将自己安置在那一片墙後，所以，我们根本看不清她到底难不难过。」璃心担心地看着和小孩玩的好姐妹
–
「院长，我们先走咯！」我对着小朋友们挥手道别
「路上小心！」
转身离去时，我又回过头轻轻唤着小晴到我面前来。
「什麽事，晨允姐姐！」她雀跃着到我眼前
我扬起微笑，「小晴今天有问姐姐一个问题，还记得吗？」
「记得，小晴问晨允姐姐炎翼哥哥去哪里了。」
我顿了几拍，「那...姐姐告诉你，炎翼哥哥去哪好不好。」
小晴点点头。
「炎翼...哥哥他，」我听见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去天上咯！」
「天上好玩吗？」小晴端详着天空
「我也不知道呢！可是...」我也跟着抬起头看向天空
许久後，我才从我口中慢慢道出这句话：「你会幸福的。」
坐在回程的公车上，我不发一语地看着窗外。
最後的那一句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说给谁听？又是给谁祝福？
是炎翼？还是我？又或者是小晴？
脑袋里就像爆炸後般，存留的都是散落一地的小小碎片。
一句句话，一些些回忆，碎留一地。
我不想再想，不愿再思考，阖上眼，我选择让自己沉默。
在不会受伤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