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光西劍流】綣華謠 — 【柳薰】『夕櫻』緋櫻守 叁、肆

〈叁〉

原本只是想去桐山守母亲别墅那里、为她拿一件女子衣裳,让她穿着去天宫家办的樱祭。

毕竟西剑流里上上下下看见的都是穿着男装、黄褐头发、声音粗哑戴着眼镜的『桐山守』,守就算以女装现身也不会招来太多的质疑,面庞有点相似这件事也可以搪塞过去。

最近几年,西剑流开始繁盛起来。在这樱花欲放的早春里,市集、摊贩也慢慢开张了。

柳生鬼哭就是在步行至别墅的途中遇上那个摊贩的。

东瀛女子服饰通常不是自己缝制、就是请裁缝帮忙做的。但是这个小摊子上零售着现成和服,和摊贩聊过了之後,才知道是身为裁缝的摊贩之妻一时兴起多缝制了些衣裳,等待有缘人来买下。

「客官改天可以带娘子前来挑选哎!」大约中年的摊主笑着说。

柳生鬼哭苦笑了一下,正想回些否认的话却被一件衣裳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件白色的和服,和其他相比没有什麽多余繁复的装饰,就只是衣摆滚了道洋红缎边、袖口饰以荷叶白绢。

素素净净的,让他立刻联想到桐山守微带粉色发丝衬托下的脸蛋,如此洁净秀美。

他双手捧起那件衣裳,问道:「这件多少钱?」

「客官不带娘子过来、试过再买吗?」

「恩...」桐山守算瘦小型的、大约到他肩膀高...柳生鬼哭比划了下,随後说:「没关系,我想这一件我娘子大概穿得下。」

一句话说的自然流畅,等柳生鬼哭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麽时,摊贩已经包装好和服、收下钱,还道了声「慢走,客官的娘子真是好生福气,有客官您这麽好的丈夫。」

「啊...我──」饶是柳生鬼哭平时再淡定、这时也红了耳根。他刚刚说了什麽!难道是最近和邪马台笑喝了太多酒,把脑子喝懵了嘛!

想起来,自从桐山守告诉他她的秘密後,两人的关系就亲密许多,主仆之间的距离消失殆尽。而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把守放在比挚友、还要更进一步的位置上了──

这样...可以吗?这样会被允许吗...对方可是西剑流少主,而且在外人看来还是个男孩。

走在回西剑流本部的路上,手里揣着用纸包着的纯白和服,脑袋爆炸的柳生鬼哭第一次觉得步伐这麽艰难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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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後,柳生鬼哭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平时对桐山守还是和平常一样温柔、无微不至,只是脸会偶尔想到什麽似的红起来、眉头皱着的时间比往常更多了。

这一切自然也映入桐山守的眼底。

她有些担心,也不晓得是不是她该探问的事。於是她这几天便想着要让柳生鬼哭休息,自己将自己打理好、没有麻烦鬼哭太多,却没想到这番举动让柳生鬼哭的眉头越皱越深了。

这让桐山守很疑惑。

「...鬼哭,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烦恼?」一日早晨,桐山守终於忍不住问道。

「守...没有的事。」柳生鬼哭半晌後又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什麽!」桐山守抓住他的肩膀。「鬼哭,是人都会有烦恼的,说出来会好一点。我会慢慢听你说的。」

柳生鬼哭低下头来,望进她镜片後面的眼眸,微微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

都是棕色的眼睛,一双坚定、一双迷离,像是水中倒影般映进对方的影子。

明明是她抓住柳生鬼哭的肩膀,桐山守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柳生高大的身影、温柔而忧郁的瞳眸攫住一般。

僵持了一段时间,桐山守才像是烫到一般的将手放下。然而柳生鬼哭转而把她的手执起,说:「我没有什麽烦恼,只是在计画一件事...守,跟我来吧。」

语气很平常,像是平时的他,只不过桐山守觉得,好像有什麽说不上来的不一样...

难得跟在他後头走,桐山守打量着柳生鬼哭的背影,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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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一大清早,虫鸣鸟叫便热闹的响起,彷佛为即将来临的盛大祭典欢庆着。

前天樱花盛放了。而天宫家主持的樱祭便订在今天的早晨。

桐山守在天微微亮的时候醒来。一反平日起床便急着戴假发、喝变声药,这天她裹着凉被,抱膝坐着发呆了几分钟。

房间的柜子里挂着一件女子式样的和服。柳生鬼哭亲自挑给她的。

尽管柜子门关着,桐山守还是能细细描绘出那件衣裳的模样──简单的白绸布、花纹淡红滚边,袖口缀以细细摺叠的轻薄白绢。

她还记得柳生鬼哭将衣服交到她手上时心里的悸动。不只是终於有一件自己能穿上的女子装束,还有从小到大友伴的体贴心思、温暖着她的心。

──能有柳生鬼哭相伴,自己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

桐山守起身,取来铜镜木梳,将粉色柔顺长发盘了个简单的髻。轻点朱唇、细描蛾眉,这些在脑海里演练了数千次的动作,如今在笨拙的手里一一成真。

原来梳妆实际做来如此困难繁琐啊。桐山守默默感叹着,一边取出白色和服,慎重地穿上。在第十次检查腰间的蝴蝶结有无松脱迹象时,房门传来三声敲门声。

「是鬼哭吗?」「啊,是、是我。」自唇中吐出的悦耳女声把两人都吓了跳。桐山守轻抚着自己喉咙,不敢再说话地将门打开。

一进门,柳生鬼哭愣在门框里,望着她。

「怎、怎麽了吗?」

「没什麽...守,你看起来好不一样。」

桐山守微微低下头:「这都要感谢你,鬼哭。」

「哪里的事。」柳生鬼哭也显得有些羞赧。「对了,守...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往衣袋里掏了一阵。

最後摊开的宽大手掌中,躺着一枚有些褪色的粉色蝴蝶结。

「这是...!」桐山守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激动地向前几步握住柳生的手:「是母亲的...上次的...」

「守...」柳生鬼哭感觉被握住的手在发热,整个人也似乎不自在了起来。

──自己果然还是不太正常吧。对於自己从小守护的少主,居然会有产生异样心思、相处得不自在的一天...

柳生产生此念头的同时,桐山守将手放开,转而捧起粉色蝴蝶结开心道:「谢谢你,鬼哭,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好最好的夥伴!」

看着桐山的笑颜,柳生鬼哭便随即感觉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跟着牵起微笑。

放下蝴蝶结,桐山守解开长发、梳起上次在母亲别墅里的发式,梳着梳着笑容却渐渐微弱下来。

她想到从小父亲耳提面命,要她表现出男孩的气概、样貌,跌倒了不许哭、不许和女孩子一起玩...自己虽然总是表面遵从、内心偷偷不服气,大了以後却渐渐懂得父亲要她承担的责任。

她将来会是西剑流流主、会永远以桐山守这个男性身分活着。没有另一个自己存在的余地。

然而今天的赏樱...会不会让一直压抑着的渴望,再也控制不住?

会不会毁了父亲多年教育的苦心、自己多年隐忍的成就?

──但是,我真的好想好想...为自己而活一次。

「这样...真的行吗?」桐山守不觉放下梳子喃喃而道,长发披泄而下,没系好的蝴蝶结也随之滑落在地。

多年的陪伴让彼此都了解对方极深,柳生鬼哭明白少女内心正陷入责任和自我的纠结里。

顾不得害羞,他弯腰拾起蝴蝶结,替桐山守拢好头发,手持木梳轻轻梳开打结处、重新系上蝴蝶结发饰。

「守,流主希望你能好好承担少主之位,而我希望的是你能快乐。我想,流主和我的想法都是没有错的。今日过後,你依然会是『守』,但也会记得你今天身为女子的感受...毕竟,你不能一直压抑自己的灵魂啊,这样是会生病的哦。」

桐山守低垂着头静默半晌。「我了解了。」

然後她抬起头来:「那鬼哭,你呢?虽然被你否认了,我还是感觉到最近的你也在压抑着什麽。」

柳生鬼哭一震,险些握不住梳子。

「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啊。像笑加入西剑流,虽然一直找你喝酒喝到茫,我还是感到很开心、很感谢他,因为你终於有除了我以外的好朋友了,也比较常笑。」桐山守用诚恳的语气说。

「虽然我们早就是夥伴了,但你的人生不应该只局限於当我的护卫的啊,鬼哭。」

听到最後这句话,柳生鬼哭脸色一僵。

某种惶恐的感觉传来,混着一直萦绕着的情愫,柳生鬼哭感觉自己好像厘清了些什麽、又好像让什麽更混乱了起来,逼得他蓦然开口。

「守,我就是只想当你的护卫,这不叫做局限。我没有被局限住的感觉。」

听见和以往温和截然不同的冷硬语气,桐山守疑惑的回头。

「我真的没有被局限住的感觉。」柳生鬼哭又重复了一次。然後在和少女四目相交的同时,捧起对方的脸,不顾一切深深吻了下去。

(绯樱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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