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天,战鼓喧鸣。这乃是盼朝末年的最佳写照。
各种势力,有的暗地里涌动,有的已然浮上台面。
皇帝一死,当年信誓旦旦说自己必当效忠皇家的宦官们,走的走;逃的逃,丝毫不顾及情义,任由早已虎视眈眈的大军蜂拥入雕梁画栋的宫殿,寻觅多病体弱的天子,以令诸侯。
为首的那个男人吩咐大军在太子寝宫外留守,只身一人进入。
房里并未点灯,有些朦胧,依稀能看到床上的人和床边苗条的少女。
他没有走得太近,约在五步之外停了脚步,不亢不卑,没有乱世枭雄的高傲。
「太子呢?」
仅是一句,就让少女像活过来似的,波澜不惊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先点了红木桌上所剩无几的蜡烛,再在纸上缓缓写道「皇兄已因疾病缠身而死。」
「那你是谁?」
她又写「我是太子胞妹,予言公主。若不相信,可以此为证。」她撩起袖子,露出了在右上臂接近肩膀处的小小图腾刺青。
那是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一旁有几段回绕的线段,颜色全是鲜明的冰蓝色,纵使得忍受一两个时辰的痛苦,才能使它永远停留在上头,或许还是有人丝毫不减对其的爱慕。
男子虽然闯入别人家,却是很绅士的别开了眼:「请公主换上太子的衣物,您应当明白现今局势,若您想过得安稳,就和我走,我承诺会尽力保您一生安定。」过了一下,予言公主递给他纸张「我能答应,但希望你能帮助我下葬哥哥。」
「当然。」男子似乎松了口气般,浑身反而透出慵懒之意,她不由得怀疑他真的是所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吗?
虽然太子已死,但那男子不怎麽在意。
太子自幼在生死的边缘打转,皇帝一直在让他在深宫中静养,十八岁了,那身子却瘦弱的跟少女没两样。予言公主是他的亲生妹妹,样貌自然有几分神似,只要说是太子在他那儿调养得当,所以容颜有了点不同,就没有人会去怀疑太子的真伪。虽说大概也很少有人敢质疑他。
「会骑马吗?」男子问她,她则淡定摇摇头。「你应该学一下。」他扶着她,教她上去,教她稳稳的抓住缰绳,自己也上去後,叮嘱她坐稳,便策马领着军队返回军营。
他只告诉她一件事:我叫做李陌。
一个少女在战乱中,是很难不被玷污的。更何况他需要她来扮演太子。於是李陌便把府内的空房打理一下,派卫兵驻守,再命几个会武的忠心婢女服侍她。
带她进房後,李陌道:「这三位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可以为她们命名吗?」
她点了点头,眉眼间仍旧淡漠。
「那公主的名讳是?」
少女迟疑了一下,轻移莲步,走至玄木桌边,用纸笔写出「刘夕潭」三字。顺便在旁边写了三个名字:松贞、竹晔及梅伴。她指了指名字,再指了指人。
李陌看过後笑了下:「那公主便歇息吧。」
他轻轻地离去,沿着长了些青苔的石板小径回房。
刘夕潭侧耳细听,直至脚步声消失,才唤婢女:「松贞,请为我准备一下,我要净身。」"
松贞微微笑了下:「您无须对奴婢使用敬语。」
可是刘夕潭横了她一眼:「自称用你的名字,我最讨厌奴婢这词。」
松贞愣了愣,从善如流的回答:「是,松贞马上去为您准备。」
竹晔和梅伴在一旁沉默着,不想也不敢说话。
松贞准备好东西後,刘夕潭命她们先去休息。
虽说只是空房,但浴间却也有近两个卧房大,中央是个天然的温泉,想是先发现泉源,才傍着水在旁边建了这间屋子。
她褪下衣裤,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中,舒适的享受着,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用力搓了搓骑马时碰到李陌的手臂。
刘夕潭讨厌她们的碰触。
这是三天来,松贞三人感受最深的一件事。
她不仅是盼朝的唯一公主,更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给她们的名字是源自岁寒三友;最常做的事是拿本书安静的看着,或望出窗,远眺那邈远的苍翠山脉。
刘夕潭极为安静又总是面无表情。她的脸型优美,一双黑瞳平时总毫无感情,有些漠视之意;却有时又闪烁流光万分,似是狡诈。虽然有着温和的气质,有时候却会让人觉得她冷漠。
她外表看似好说话,却有着自己的原则,不想违背。
还有,她到现在还不曾和李陌说过话。其实她自己也不懂这是什麽样的坚持,但是她就是想这麽做。
李陌每天都会来,通常是在夕阳将要西下,霁色天空染上澄色云彩时,才披着一身温暖的余晖到来。
他来归来,却也很安静,不会打扰到刘夕潭。。
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习惯。两个人之间的习惯。
盛着日月的沙漏一晃,就是两年过去。
袁绍的势力渐渐壮大,步步进逼。
虽然表面上仍波澜不惊,但是暗潮可是十分汹涌,双方都明白这场战役正在不远的未来招手,邪佞的灿笑。
「你担心吗?」经过几天的思考後,刘夕潭递给李陌一张纸。「两军交战,最操心的莫过於主帅吧?」李陌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她摇了摇头,又写「其实最操心的人,是军师。袁绍军力较多,如果截断後援,士气必当大减。」
李陌本来以为她会问他的情绪,只是因为她想稍稍分担他的操劳,却不曾思及这女孩是想直接减轻他的负担。
他忍俊不禁:「谢谢你。」他本就长得清俊,笑则更显开朗亲切。
刘夕潭因为他难得的微笑分了神,过了会,她皱眉递给他纸张「我是认真的。」
李陌不禁笑出声:「还有,颜良、文丑这两员大将,并不是我现在能应付得了的。」
刘夕潭默默拿回纸写了两个字。
「关羽。」
闻弦歌而知雅意。
李陌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後,他才想起不对似的,讪讪的说:「抱歉。」
刘夕潭轻轻摸了摸他摸过的地方,蹙起秀眉。
回房後,李陌坐在书桌边,细思战略。
刘夕潭说的没错,前些日子他攻打刘备,生擒关羽,现在正让他住在营中,待他不菲,而且他十分重义气,若利用这点,想必就能挫挫袁绍的傲气。
李陌勾起笑,吩咐一旁的卫士:「去探听下予言公主喜欢吃什麽,我想答谢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两年内,府内奸细已被他清除得差不多,他自然不必顾忌。
那人回来後,小心翼翼的给他一张纸「不要腻口的,其他都好。」
……这要他怎麽办?
刘夕潭今天洗了头发,用了半个时辰。明明平时只需一柱香的时间。
竹晔一边用布巾细细的擦拭她的长发,一边留意不要碰到她。再让她花半个时辰去洗头,还真觉得过意不去。
主子派人过来时,公主只写了张纸递过去,想必是随便、都好之类的。接着她就去洗澡,不让那人再有询问的机会。
「主子命我送糕点来。」梅伴开门,原来又是那个卫士。他把篮子放在桌上,说了句告退就走了。
刘夕潭缓缓睁眼:「先停一下。」她走至桌旁,把竹篮放好,然後又回到原位。
「继续吧。」她不急不徐的说,无视她们惊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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