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熟悉的气息使我怀念又畏惧,我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低下头,却发现他的手臂上有几条不同深浅的伤口。
这个傻瓜,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擦药,要挑战皮肤的自动癒合极限也不是这样胡来。
「等我一下。」半逃出病房,我到护理站跟护士说明理由,借了基本的碘酒、药膏跟棉花棒之後,才回到病房拉他坐在病床上,谨慎的替他擦药。
他的伤比我想像中还要多,我帮他做完简单的处理後,终於强迫自己抬头与他相望,「不痛吗?」
他抱紧我,哽咽的声音伴随着身体微微抽动,「你好乱来。」
久违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一颗颗浑圆饱满的泪珠沾湿他的衣裳。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在接触到他的温暖後会触动那藏在底部的心弦,乃至缓缓掉下眼泪,他明明就是伤我最深的人啊!
「起初我会多管闲事,的确是因为你让我想到舞蝶,只是我没想到,那些举动竟会让你喜欢上我。」他倒抽了口气,刻意压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要让你进入这世界,才拼命找藉口伤害你,但等到我发现时,自己也不小心……」
噤若寒蝉的未完待续,带走周遭所有的氧气,淹没在泪海中的我,几乎快失去呼吸。泽语冽,你噤口的语句,背後到底想表达什麽?而我真正的心,想听到的又是什麽?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这样抱着你。我离开以後,你就不会再那麽难受了。」他放开我,含着泪光撑起难看的笑容,「俞棠枫,从今以後你要像现在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由的做自己,不要再为任何人压抑情绪了。再见。」
哭红的双眼直愣愣望着眼前即将离去的身影,心比当初知道泽语冽把我当成连舞蝶时还要痛、还要伤,不能自我的眼泪,糊了他转身之後的背影。难道就这样吗?在外面等我一个星期,就为了跟我说一句再见?
「你这样到底算什麽嘛?」等我回过意识,才发现我早就从身後紧紧抱住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真的把我当玩具了吗?」
此刻的我才发现,就算被伤害、就算他眼中的我不是我,我还是无法忍受他可能永远的离开。
「你就是太善良了。」他扳开我死命扒紧的手,颀长的身影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样做会伤到自己的。」
「留下来。」我摀着嘴,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大哭,「如果你是真心为我好,那就不要离开。」
他蹲到我面前,将全身瑟缩颤抖的我揽入怀中,没有说话,只是一次次拍着我的背。他很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而那份情绪,来自於我要他留下的声音。
被他拥在怀里,是我这一个星期里,心最能安稳落地的时刻。
我想,我终於懂了。
我之所以会对泽语冽说出比对连展翔更重的话,是因为我对他的喜欢。因为喜欢他,所以我不能忍受他有那麽一点把我当成他前女友的可能性,无法发泄的痛,才会以先入为主的概念转换为语言,毫不留情地去伤害他。
换句话说,我不过是害怕被伤害,而把自己的痛苦换成另一种形式转移到泽语冽身上罢了。
「好点了吗?」他放开我,轻轻将我扶到床上坐好。
他此刻待我的柔情,却让我的心莫名地揪在一块。他总是这样,无论再痛,都还是一个人吞下所有的伤,对我的态度一下冷峻、一下温暖,是因为他正在跟自己的心交战。
为什麽总要等到我们都伤痕累累了,才能发现当初看不见的事情?为什麽我不能早点发觉,泽语冽推开我的时候是有多麽逼不得已?
「泽语冽,我再问你一次,我是谁?」
因此,我想再给自己一次,勇敢的机会。
「俞棠枫。」
「那你知道吗?俞棠枫从来没有停止爱你。」
他愣住,彷佛瞬间被石化般,久久无法动弹,复杂又害怕相信的神情,似乎正努力抗拒我说出口的事实。
我吻上他的脸颊,轻声呢喃:「泽语冽,我爱你。」
「别骗我。」他厉声,却藏不住身子的颤抖。
「如果这是骗你,那你也只能接受。」
「好没魄力的命令。」他把手移到我後背,轻轻将我扳向他,顺势把头埋在我肩颈。全身发抖的样子,透露出他正在强忍扩大的情绪。
心中的涟漪被掀起,我伸出双手,让彼此的距离缩短到快等於零,心疼低语:「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的伤痛,对不起。」
「俞棠枫……」
呼在颈边的热气越发急促,我终於听见他的啜泣声,像个重新获得希望的孩子,嘤嘤啜泣着。
泽语冽,这一次,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