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情人方知 — 第一章:雖千萬人吾往矣(2)

夜色凉薄如水,宫里清荷挺立绽放,悄然无声。

唐若安在半夜时忽而从睡梦中惊醒,她裹着里衣轻罩着一件鹅黄色外衫,避开了半梦半醒的婢女,只身提着灯走向後花园。

楚君晗今日提起江南,让她格外思念远在家乡的父母。不知不觉她来京城已两年,平日里除了待在藏书阁看书,其余时间便是抚琴弄墨。楚君晗虽鼓励她与世家千金相处,但她们是待在此处已久的本地京城人,不轻易与外人互动,久而久之她也乏了心思。

她无比向往以前与闺中好友说着心事,一同游玩江南水乡的日子。

才刚走近太液池,唐若安便在池畔旁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他负手於身後,凝望着池中的粉荷也不知想着什麽。她本不想打扰他一个人的沉思,然而就在转身之际听见他的声音:「若安,过来。」

他眼眸如星如月,乌黑茂密的黑发被打湿,袍袖上沾染午夜的露珠。

唐若安提着灯走向楚君晗,灯中荧荧的火光照亮她白净的脸蛋,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她拧眉道:「怎麽一个人待在这?夜晚露水重会得风寒的。」

楚君晗看向唐若安,她身上单薄的衣袖禁不起多少风,他将披肩披在她身上:「闲来无事,出来散心。」

这两年,她背负着使命从江南远赴京城,途中待在宣王府学歌舞技艺,若不是他为了窃取宣王府谋反的证据负伤在她房里休养,他恐怕此生都不会遇见她。

他将她留在京城却夺去她的人身自由,有如一只终日待在笼中的金丝雀。她平日里待在後宫会不会觉得乏闷,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孤单?

「若安,我对你有所愧疚。」她理应无拘无束,驰骋天际。

唐若安微愣,思考一会儿才知道楚君晗在说什麽。

当初她被宣王进献给小皇帝,若不是他不顾身分在宴会求娶她,如今她会在何处都不知道,可能会被丢到幽深的宫中孤独终老,也可能被随便送给其他权贵。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如今的生活不愁吃穿,家乡的亲人也平步青云。富贵於身侧,再过几个月就要嫁给心仪的他,这与她离去江南前所设想的结局已经好了成千上万倍,况且谁能想到当初的刺史之女能成为摄政王妃?

这世间遇到爱不稀奇,最珍贵的是遇见理解。楚君晗不仅爱她还理解她的感受,她又怎麽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唐若安思及,伸手抚向楚君晗的脸庞,她笑了笑:「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她微凉的手背贴上他的颊。楚君晗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想将她的手捂暖,她眼眸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不由得放柔声音,低声呢喃:「记得。」

他记得那美妙的一瞬间,在他负伤之时遇见了她。

唐若安站在荷花池畔临危不乱,她看着他,清澈雪亮的眼眸没有恐惧,分明是紧张刺激的环节,他却失心疯了,轻佻又暧昧地上前挑起她的下颚。

当时追兵还在身後,相思池外人声喧闹,楚君晗的心脏跳得极快,眼中只有她遗世而独立,风姿更胜一池清荷。

「宣王府何时有如此美人?」她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他紧张之余竟还有闲心调戏她:「跟着那宣王有多好?不如跟着我,保你以後吃香喝辣的。」

着魔了、发疯了,那一刻追兵都抛到九霄云外,他在冲天火光中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刹那间心跳声大得吓人。在那之前他从未相信过一见锺情,只觉得都是世人贪恋外貌,直到见到她才知道一见锺情并非如此。

彷佛飘泊已久的树叶有了归地,从此落地生根。

「我当时觉得你是个登徒子。」唐若安直言不讳,她忍着笑调侃:「第一次遇到这麽好看的登徒子,也不知道是谁吃亏得多。」

月光皎洁如辉映照在荷花池,清新的粉荷彷佛被撒了银粉,池水幽黑如墨。

她在黑夜中看见荷花池的彼端燃起无数火光,天上月光,地上花火,他一身绯衣极致的张扬,银制的面具覆盖在他的右眼。月色及荷色中他是第三种绝色,硬生生压下其他美丽。

唐以安回想当时的楚君晗,他在灼灼风华中朝她轻笑,火光被隐在身後,不及他半分绝艳,倾国倾城。

「是我吃亏得多。」楚君晗也忆起这事,口吻认真。

唐若安本想训斥他得寸进尺,但细细瞧着他的面容,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乌黑英气的剑眉、一双眼尾上翘的含情桃花眼、挺直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唇形,他的骨相生得凉薄,皮相却极其艳丽,游走在淡漠及多情间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一个男人长得这麽好看,天底下也找不到几个。

她不由得承认:「是,你吃亏得多。」她与他相比倒成了蒲柳之姿。

他一笑化之,两人在此处闲聊许久,心中的烦恼也消散不少。

楚君晗望向沉静入睡的宫殿又看一眼身旁盛开的荷花,突然提道:「若安,你说宫中如果有刺客,宫里的侍卫什麽时候能抓到?」

刺客?唐若安满脸不解,他半眯起桃花眼,笑得像着狡诈的狐狸:「我们来重温当时吧。」

唐若安顷刻洞悉他的想法,还来不及阻止楚君晗,他就拔高声音学着宫里的宦官:「来人呀!有刺客!」他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宫中,拉尖的声音学得维妙维肖。

唐若安都傻了半刻,实在想不到当朝摄政王也有模仿宦官的爱好。

楚凌恒说他是不讲理的暴君,她看他哪里是暴君,根本就是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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