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尋光逐影 — Chapter 03-觀景窗(4)

拐过最後一个弯,前方路上,班级外头悬挂的一块块蓝色牌子迎风微微晃动,范彤盯着蓝色牌子上面的班级号码,一边数着一边向前走。

下课时间的走廊很拥挤,但大部分的人见到范彤都很快的闪过,唯独有一个人从相反的方向走来,他仰着头同样地望着班牌找自己的班级。两个人都没注意前头是否有人,在找着自己的班级而想停下脚步之际,撞上了彼此。

「对不起……」范彤揉了揉撞得有些懵的头,下意识地先道了歉。

撞上的触感有点熟悉,范彤觉得自己大概是撞上了相机?相机?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有怎麽样吧……范彤?」

有些熟悉的声线一样慌张地道歉,可接在句尾的困惑,让范彤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对方。也是因为她想确认自己究竟撞上了什麽。

「……谢侑豪?」她眨了眨眼,盯着再不与早上那般杂乱的头发跟乾净的外表,很用力的将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与现在的人拼在一块,却仍带着犹疑。

犹疑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她对那个脏兮兮的少年比较印象深刻,绝对不是。

范彤再将视线下移,原该绣上姓名的那一块现在空白一片,却隐约有拆过缝线的痕迹。她想,那大概是跟保健室借的旧衣服,所以上头才没绣上名字。

「你跟我同班?」但谢侑豪一点也没怀疑面前的人是否就是他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彤,他讶异的是原来世界那麽小,刚认识的人原来就是自己未来一年的同班同学。

「你早上不是看过班上有谁了吗?而且,新训跟开学典礼……」范彤话没讲完,就有人先插了嘴。

「范彤你刚刚那样走路超危险的欸……谢侑豪?」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绕啊绕的绕出来跟上的尹湘先是看见范彤没事而稍稍松口气,继而发觉站在范彤面前的略高身影有些熟悉。

插话的人还有谢侑豪。他很快地说:「新训太无聊所以我根本没来,开学典礼则是点完名之後我就跑了。喔然後早上我只用那麽小的缝根本看不太到里面啦哈哈哈……」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们干嘛无视我的存在?」尹湘见两个人理都没理她,踱到他俩中间,长手一伸,用力的挥了几下,试图刷点自己的存在感。

「尹湘你干嘛?」范彤皱眉,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抛下对方的事。

「还问我干嘛?你走那麽快是赶火车?我腿短跟得很辛苦,还有在後面看你走路真的会吓掉半条命……看都不看路只看班牌。」尹湘霹雳啪啦的抱怨了一串。

「呃嗨……」发觉那位就是稍早不小心冒失撞到的同学,谢侑豪不晓得该说什麽才对,该说的道歉也说过了。最後他只能意思意思的举起手,打了声压根没被在意的招呼。

「我又没叫你要跟我走。」

「欸,你现在意思是我自己黏你的罗?好啊好啊新训的事一点都不跟你说,自己想办法去问别人。」其实尹湘一点也没生气,只是觉得累到心里不平衡,就是想闹一下范彤。

小短腿的宿命就是走不快,还走一下子就很累。

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胖胖短腿,尹湘抬起头,却发觉范彤也正盯着自己的脚。

「可是你早上逃跑跑很快。」

范彤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所以她以为尹湘走路也是快的。

谢侑豪站在她俩身後,打招呼的手早已缩了回去,否则空举着也是挺尴尬的。只是他也不晓得该就直接溜进教室,还是等范彤说完话再走,或许後者会比较有礼貌些?

只因为他有发现,范彤刚才是想对自己说些什麽的。转念想起那天的对话,他原本带笑的脸瞬间沉了几分。

「你的脸很恐怖。」

谢侑豪原本是盯着范彤看的,因为范彤终究比她那位朋友还高上一颗头,所以即使被挡住他还是看得到她的脸。可看着看着他早就神游到遇见范彤的那一天去了,思绪根本没放在现在,於是当范彤又重新朝他搭话,他猛地一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范彤是同自己讲话。

「我?很恐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茫然。

「就跟那天一样啊。」

钟声响了,范彤推着不知何时就傻在原地的尹湘进教室,边丢给谢侑豪那一句话。

还说:「赶快进教室啊,这堂课不要再迟到了。」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她没看见谢侑豪听见她说的话时耳根霎时红了整片。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最心爱的小黑,再望向范彤的背影,她的脖子上明显挂着什麽,而即使他没看到正面,也知道她身上挂的,是相机。

像那天他所见到的,不是单眼,却能让他一眼觉得她与他是同类。

可那一声「变态」,却让他心寒无比。直至现在想起,都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但明明她也只是像以往那般告诉自己同样的答案,而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样的举止会换来什麽样的回答──只是在他以为这次会不一样的时候,答案却还是绕回了原本的样子。

闭上眼,很多疑问他都想问,却都还是没有问出口。

再睁开眼时,他看见苏昶皓冷着脸看他。

「你干嘛这样看我?」谢侑豪觉得莫名其妙。

「你很在意范彤吗?在意一个陌生人。」他问。

了解友人想问的是什麽,他勾起笑,淡淡地道:「因为她也带着相机。」

苏昶皓想再追问,谢侑豪却是给了他一抹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一边扯着他的衣服,边趁老师还没踏进教室前坐回位置上──难得他终於没有迟进教室。

黯淡了双眼,苏昶皓明白,再多说什麽、多问什麽都不会有用。

他以为他一直能做到沉默的,但很久之後他才发现,太沉默是个错误的选择。但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没有人知道,原来後来的他们是不得不沉默。

不得不。多麽苍凉的三个字,却是往後的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藉口。

或许那不是藉口,而是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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