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的孤單與她的寂寞 — 3

哔哔!

打了下班的卡,脱掉了上班时戴的加油站的帽子。

多麽平凡的一天。

老实说,到现在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有点不真实──或者该说太真实了,让我很怕睡一觉醒来又变了。又变回那个一直让我害怕的恶梦。

「阿奕,要走了啊?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

我上的是早上六点的班,此时说话的人是我的同事,同一个班的,他叫小威。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刚结完帐。老实说这个时间要我去吃什麽我还真不知道。

「这个时间应该没卖什麽吃的吧?」

「干嘛这样~人家正想跟你好好热络耶!上个月的聚餐你也没来,好孤僻喔~」

从他说话的方式,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GAY,很明显的我并不想跟GAY打交道。

而且我很怀疑他对我有意思,这可不是我在说笑的。

「不了,我不习惯跟人一起吃东西。」

「为什麽?你难道连女朋友都不跟她一起吃饭吗?」天真如小威,他连发问的理由都这麽不经大脑。

「因为,她暂时不在高雄,所以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远距离啊?看不出来耶!你这麽专情喔!」

「……先走了。」

「等等嘛~人家还想跟你多聊一下耶!」

不理会他在我後头很娘的追着跑,我快速的跨上了机车,油门一吹的就走了。

只是啊,还是忍不住在意起刚刚小威的一句无心之语──『远距离』。

我跟她算吗?算是远距离吗?

如果是,这距离会不会太遥远了?远的,连到底还能不能再见面,都是个问题。

回家。

只要一心烦我就只想回家。

回……那个,我们以前的家。

朋友多说像我这样的男人应该已经绝种了,居然爱着一个见面机率非常低的女人,活在我的记忆里的女人。

每天虽老是说着要忘了她,却矛盾的刻意的住在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流连在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甚至……痴痴的想着,也许有一天,她会突然开启家里的那扇门,突然的就出现了。

他说,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去挑战金世界纪录了。绝种的专情男人。

「我是专情吗……?这就叫做专情吗……?」一路骑着车,我对着嗡嗡的风声呢喃。

我想不是的。

因为遗憾,遗憾让我没办法就这样说再见,遗憾。

我还有话没对她说,还有一句好重要的话明明就要准备告诉她了,命运却这样拆散了我们。

那种差一点的遗憾,让我没办法就这样重新去开始一段感情。

我也很纳闷为什麽整天我的脑子里想的念的都是她……

「为什麽呢?只是想要再见一面……真的有这麽困难吗?这个世界真的有……这麽大吗?」

转弯,经过了附近的公园。

我瞥见了公园我常坐的那个坐位上,昨天那个哭得唏哩哗啦的女人正坐在那里……看着她那种眼神,我迟疑的停下了车。

好像没办法装作没看见……那眼神。

太像了,跟我刚找回现在住的套房时的感觉,太像了。

「唉……」轻叹一口气,我停下了车,顺便去旁边的投饮机,投了两罐咖啡。

缓缓的走了过去,我把其中一瓶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愣愣的抬起头,接下。而我,依然保持着过往的沉默,只是默默的打开了咖啡,喝了起来。

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是倾听而已吧。

因为我很能体会那种心情,当──你必须面对,自己再也无法见到最爱的人的时候,那种几乎想发疯的情绪,真的很需要一个管道抒发。

我就是太闷了,太不擅言词了,所以才搞得──一直一直的,只能困在那个时间点里。

「好怀念喔……我真的好怀念,从前那个没谈过恋爱,只懂得傻傻单恋的自己喔……真的……好怀念喔。」她用着沙哑的声音,呢喃着。

她没有再哭了,只是,那氛围让我也跟着不好受。

好酸的空气,好伤的言语。

「我看到了……他给了她一样的温柔,跟当初给我的温柔是一样的,只是那份温柔……又不再属於我了,为什麽呢?为什麽还会这麽痛呢?我都说要走了,我只是去收拾我的东西而已,可是看到的时候,却还是痛得不能呼吸,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好奇怪,有人会难过到哭不出来的吗?我是不是,快要疯了啊?」

没疯。

我想这麽告诉她。

她没疯。

只是她自己的保护自我的意识,控制了她的泪腺,否则她一哭,会崩溃的。

这一哭,不是哭那麽简单了。

她正游走在跟我当初一样的边缘,我怎麽会不懂,那种只剩下一丝理智控制悲伤的痛?

很痛。

「我会好的……对吧先生,我会好的。」像是在自我催眠般,她用着颤抖的声音说着。

之後她沉默了好久,久到我那瓶慢慢喝的咖啡都快要见底了。

她才又说了一句话,一句似乎是她最心底、最想要任性喊出来的话,「可以不要吗……爱情可不可以不要有褪色的一天……可以吗?」她像是想到了过去她跟他曾经快乐的记忆般,小小声的说着,然後终究还是掉下了一滴眼泪。

无声的泪。

虽然无声,可是我却好像听见了什麽东西彻底碎掉的声音。

抿了抿唇,我叹了一个常常的气。

然後她就站了起来,「谢谢你,虽然你什麽都没说,我还是谢谢你……陪我在这里一个人自言自语,真好。」勉强的,她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接着便转身走了。

今天的气温,好像更冷了。

喝掉了最後一口冰咖啡,我这麽感觉着。

且,今天出来公园嬉戏的孩童,也变少了。

原来,少了欢笑的公园,是这样的孤寂啊。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了,也或许是因为那位女人感染的悲伤太让我产生共鸣了,我竟然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她。

想起──我第一次认识她、第一次看见她微笑的那一天。

同样是在这个公园,我们第一次次认识的地点。这该死的公园,让我想逃却又老是喜欢赖在这里的,公园。

那个时候,记得是刚退伍没多久,还保持着当兵时养成的良好习惯──与其说是良好习惯,不如说我为了不想要好不容易锻链出来的肌肉又消失的关系,所以我开始慢跑。没办法,还没当兵前的大学四年,几乎都在玩乐,每天过着简直可以用风花雪月来形容的日子,太糜烂了。直到当了兵,才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男人。

当然,也把大学时那一堆的女朋友也都断了联络。

那个时候,我刚应徵进一间多媒体公司,甚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下,我被分到了旅游组,开始慢慢实习起如何当一个旅游小记者。

大学时代的死党们得知我找到这份工作时,每个人都吓了一跳,说我是傻了还是疯了,英检拿了个高级的我,外文系总是排名在前几名的我,怎麽会选了个没啥相干的职业。

我耸耸肩,或许是因为我天性就是待不住吧,没办法好好的待在同一个地方工作,那太无聊了。

以前的我,就是这种个性。

记得那是哪一天呢?忘了,应该是刚刚进入了秋天的时候吧,季节正巧来了个第一个冷气团,从总是很热的天气,忽然变成了让人想要多加一件外套的天气,充满了一种自以为诗人的那种氛围的天气──我总是这麽形容秋天。

那天一如往常的,我在傍晚刚下班之後,就换上了运动服跟球鞋,出来这个公园绕着圈圈跑,边跑,边放空。我还满喜欢这样的。

而那天,她,也正在这个公园的外围绕圈圈,只是她是用走的。

我到底是经过了她身边几次呢?好几次了吧。

她长的并没有很漂亮,漂亮到会让人一眼就马上注意到他的存在的那种,她不是。

长像很普通,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搭着一件黑色薄外套的她,戴着耳机用着像是在散步的步伐,缓缓的绕着公园走。

会让我忍不住开始每经过她一次,就多看她一眼的原因,是因为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嘴边还跟着她听的歌曲缓缓哼唱的关系。

她用的音量其实不大,可是我还是听见了,经过了两、三次,我猜出应该是王菲的『棋子』那首歌,因为她并没有唱出完整的歌词,只是淡淡的哼着旋律。

有那麽一瞬间,我几乎是停下了脚步,停下,然後莫名其妙的我竟然被那歌声给吸引。

如果说,是这首歌让我们的缘份开始的,会不会太好笑?

可是,好像真的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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