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亭做完笔录乖乖回到学校上课,却一整天心不在焉,两天连续遇上大事件,让他的脑子杂乱无章,既难过又惶恐,还有止不住的猜疑迷惑,不停胡乱臆测陈琳琳的死亡,愈想整个人愈不舒服,人虽然不是他杀的,但这件事可能或多少与他有关联。
下午三点半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课,准备离开教室时,徐南琪和其他几个女生又过来找他,邀请道:「我们想去唱歌,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谢了,我有点累,下次吧。」他道谢婉拒,宿醉头痛加上心情极郁闷消沉,只想回到租赁的小套房中好好休息。
「去啦,不然我们还要另外找人一起分摊包厢费。」徐南琪说服着。
「喂,原来我的功用只是分摊包厢费哦!」王舒亭笑瞪她。
「别这样说,你歌声很好听,听你唱歌也是一种享受。」陈宛芝忙接口道。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今天真的有点累,没体力可以陪你们,对不起啦,下次我一定去。」
「好吧,既然你这麽说,我们也不能勉强你。」
「你脸色的确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那个……」一名同班男同学突然走过来,主动道:「我没事,可以陪你们一起去,我唱歌也很好听,高中时我的外号就叫情歌王子。」
或许因为他的自荐有点突兀,女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不知该回话。
这名男同学叫林育民,外表一般般,人缘不很好,说话总自以为幽默,且不太会看别人脸色说话,常常不小心得罪人却不自知,因此有些同学不太喜欢他,包括被他得罪过的徐南琪。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恶意,个性算善良单纯,缺点就是不太会说话,讲白了就是有点白目,是那种在群体中虽然不令人特别讨厌,但也不是很讨人喜欢的一种人。
「我可以帮你们出一半的包厢费用。」林育民再道,表情期待的看着她们。
徐南琪皱了下眉,正想开口,王舒亭在她耳边小声说悄悄话:「这次真的很抱歉啦,你就委曲一下下,下次我请你吃小火锅。」
他偶尔会看见林育民看着他和徐南琪她们聊天说笑,眼神充满羡慕,透露出渴望接近她们却不知道该怎麽做,如果直接被徐南琪拒绝,总觉得有点不忍心。
「你自己说的哦,我记住了。」徐南琪斜睨他一眼,算是同意了。
「那先谢谢你了,等一下我们叫吃的你可以多吃一点。」吴宛芝见徐南琪同意了,便笑笑的对林育民说,其他女生则不置可否,没有意见。
王舒亭和她们一起走到校门口,才道别分开。
带着一颗疲倦的心回到住处,一把抱住他的「好男人」等身长抱枕,脸埋入好男人柔软的胸膛中,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好男人:日本漫画角色阿部高和。作者:山川纯一)
昨天被捉奸在床,今天被条子杯杯叫去警察局喝茶,明天他还能更倒楣一点吗?
陈琳琳的死亡完全不能带给他任何幸灾乐祸的快意,反而感到异常难受与悲哀,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好可怜,忧伤怨恨的活着,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就那样自暴自弃蜷缩着,直到傍晚,没开灯的房间内光线昏暗,他仍不想起来开灯,连饿了都还是不想动,饿死算了。
不期然,手机音乐铃声响起,他也不想接,任由它重复唱了几次後自动停止。
半分钟後铃声再次大响,他不得不爬起来,有气无力的接听:「喂,哪位?」
「亭亭,我是姊姊。」
「哦,姊啊,什麽事?」王舒亭小心翼翼的问,他很怕警察已将他的事告诉他的父母家人,虽然他已经算是被赶出家门了,不过对他们依然颇为在意,再怎麽说都是他的亲人。
「最近姊姊手头比较紧,生活费要晚一点汇给你。」
「嗯,没关系,不用汇也可以,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不用勉强。」他目前的经济支助一部份来自於唯一和他联系的姊姊,现在也只有姊姊肯接纳帮助他。「你最近好吗?」
「唉,工作不太顺利,手上有几支股票套牢了,王舒翰他前阵子又向我要钱,说是要替他老婆小孩缴保险费,我都解了一张三十万的定存单给他了,他还嫌不够,我哪有这麽多钱能给他……」王舒萍唉声叹气的诉起苦来。
没人比王舒亭更了解她的辛苦,耐心的听她埋怨唠叨,温言好语的安慰她。
他们家是个典型重男轻女的传统家庭,王舒萍身为长女,对家里付出最多,但父母给她的爱却不成正比,完全偏心排行第二的长子王舒翰。
王舒亭虽身为么子,却也没有得到父母的多少关爱,原因是他出生不久後,奶奶抱他去给一个算命仙算命,算命仙说他的八字奇轻,命中与父母无缘,且会冲长子、克家运,并於取名时取一个较女性化的名字,贱名贱养。
算命仙不负责任的几句话,让极疼爱长子的父母和奶奶对他产生不喜与隔阂,等他满一岁便丢去给乡下的外婆,偶尔过年过节才会去看他一次。
直到七岁时,年事已高的外婆被大舅舅接去同住,父母才不太甘愿的把他带回来,除了养育的基本责任之外,很少在他身上花费心思,即使他被诊断出有先天性地中海贫血,他们也不怎麽多照顾,没养死就好了。
不受重视的姊姊和受到忽视的弟弟算是同病相怜,小时候王舒萍每次受到委屈,都会迁怒发泄到他身上,他总是默默承受,因为在那个家中只有她会理睬他,以至於王舒萍出了社会之後,对这个可怜的小弟心怀愧疚,因此当他考上大学离家独立生活後,她才会提供经济援助,做为精神上的弥补。
从小到大,王舒亭一直是她的心情垃圾桶,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自己在世上还是有点存在价值。
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他的性格自然养成了一股自卑,幸好个性没扭曲得太严重,就是懦弱胆小和别扭了些,但为了生存,又必须格外坚强。
话说回来,姊弟俩电话讲了快半个小时才结束,天完全黑了,王舒亭下床开灯,拿出存摺查看剩余的存款,之前周仁查会给他一些零用钱,说是赞助他的学费,他大多省吃俭用的存下来,不过付完房租之後,算了一下,顶多只能再维持两个月的基本开销。
想一想,看他必须重操旧业了。
请别误会,他的旧业是大学生最普遍的打工工作,家教与速食店。
之前他当过两次家教,第一次是教一名国二男生,没想到差点被已长得比他还高大的国二生压倒强上,二话不说马上辞职。
他觉得现在的国中生太可怕,於是第二次选择当国小女生的家教,结果,这次扑倒他的是小女生的爸爸,他落荒而逃。
两次家教经验太恐怖,所以他转而去一家连锁速食店做工读生,起初好好的,他勤劳认真的工作,但是却因为店长特别偏爱照顾他,造成其他员工心理不平衡,集体排挤他,在背後乱传谣言黑他,他忍耐了半年,最後还是被迫离职了。
後来他又换了几个工作,却都没办法做太久,不是被排挤欺负,就是被性骚扰……
唉唉──真是伤脑筋啊。
王舒亭长长叹口气,摸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懒得出去觅食,随便弄碗泡面,放在大卖场买的折叠和式桌上,习惯性的随手打开电视看新闻,心说希望不要看到任何关於陈琳琳的消息,他可不想被无孔不入的记者盯上。
才这麽想着,头上的电灯突然闪烁几下,接着电视画面突然闪成雪花状……
第四台又故障了吗?
正当拿起摇控器想换台试试看时,画面又恢复清楚,只是不再是刚才的新闻。
『你怎麽可以做这种事?要不是我,你今天还是个口袋没半毛钱的穷小子,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爸妈吗?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玩男人,你说你丢不丢脸!』
奇怪,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大变,竟然是他被陈琳琳捉奸的影片?!
布队长不是说这段录影绝对不会流出来吗?目瞪口呆的惊愕看着,看见电视上的自己拿抱枕拍打男人时……
「妈啦!现在大概有成千上万的人都看过人家的小鸡鸡了啦!」王舒亭不住失声大叫,眼泪差点喷出来。
他急忙转到别台,也是这段影片,再换,还是,他慌张的狂按遥控器,等到全部的频道都轮过一圈,赫然发现全都在播放这段影片。
「怎麽会这样?」莫名而惊惶的自言自语。「难道是……骇客入侵?!」
他想乾脆关掉电视,却怎麽按都关不掉,陈琳琳尖锐的辱骂声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他也重复看着自己的小鸡鸡一遍一遍的晃来晃去……
遥控器没电了?拍打遥控器几下,突然间,电灯再次闪烁了几下,吓了他一跳,心想不会连电灯都一起坏了吧,未免太刚好了。
『你这个贱人去死!』电视中的陈琳琳嘶吼着,那股极端的恨意彷佛穿透萤幕,令人背脊发凉。
他打开遥控器的电池盖,转了转电池,听说这样电力能再撑一下下,忍不住随口回嘴:「好啦,我这个贱人也去死一死好了啦。」
『你这个贱人去死!』
怎麽又是这一句,不是应该重头开始吗?
抬头望去,发现影像似乎和刚才不大一样,影片中的陈琳琳原本是背面,可画面似乎停顿住,脸的面向角度似乎慢慢的变了,好像要转过来。
王舒亭不住一愣,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记得那时陈琳琳一直对着他大吼大叫,并没看向负责拍摄的那个女人。
瞪大眼睛再看,只见陈琳琳的脸慢慢的转过来。
慢慢的,宛如坏掉的机器人,一点一点的,用一种极诡异的速度和角度,慢慢的转了过来。
看向镜头。
不,是看向电视外的王舒亭。
再用力揉了揉眼看清楚,不是错觉,刹那间整个人冻结,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电视中的陈琳琳的脸已完全转过来面向他,脖子扭了几近一百八十度,目眦尽裂瞪着他,真的是目眦尽裂,布满血丝的眼球突出眼眶,扭曲的脸孔极其恐怖狰狞。
极端的恨意化成刺骨的寒意,从电视中如潮水涌出,袭向王舒亭。
事实证明,倒楣无极限,他当然能倒楣到一个更崭新的层次──
王舒亭小朋友他妈的见鬼啦!
『你这个贱人去死!』陈琳琳对他裂开血盆大口嘶吼,尖锐的叫声如同利器划过玻璃般刺耳,猛然一头撞在萤幕上。
王舒亭一时惊吓过度,脑子呆滞一片空白,连心脏都快罢工了。
陈琳琳的脸用力从电视机内挤出来,扭动着钻出萤幕,先是头,然後是肩膀和身体,渐渐的从2D平面变成立体3D,连3D眼镜都不用戴就超逼真。
等到陈琳琳的上半身爬到地上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头皮炸开。
「妈、妈、妈呀──鬼啊──」
惊恐大叫,双手下意识用力一掀,掀翻了摆着泡面的和式桌,整个人弹簧似的跳起来。
一口都还没吃的泡面以完美抛物线咻地飞上半空,再咻地落下,碗口朝下不偏不倚盖在挤出电视的陈琳琳头上。
「救命啊!有鬼啊!贞子出现啦──」王舒亭捧颊尖叫奔向大门想逃出去,大门却焊死了一样怎麽用力拉都打不开。
『你这个贱人、贱人!去死!』贞子太太顶着泡面碗扑了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王舒亭不得不弃门而逃,惊声尖叫着抱头鼠窜。
『你这个贱人、贱人,去死!你这个贱人去死、去死!你这个贱人、贱人,去死、去死!』陈琳琳追逐嘶叫。
跳针般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声嘶力竭的语调阴森恐怖,但饶饶舌舌的却颇具韵律感,王舒亭乍听之下觉得她好像在唱灵异版RAP,而且还是立体环绕音效,连百万音响都比不上。
如此这般,人在跑,鬼在追──
只见一只女鬼头顶着一桶阿Q桶面、一头一脸挂满QQ面条,卷曲面条随着他像头发一样飞扬,张牙舞爪追着捧颊尖叫满屋子乱跑的王同学。
呃,这画面说真的,实在不像传统的恐怖鬼片,倒比较像在演KUSO版惊声尖笑,尽管王同学吓到快闪尿了。
一人一鬼满屋子乱窜,王舒亭被陈琳琳绕圈子追来追去,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的身手可以这麽矫健。
可五、六坪大的房间就这麽一点地方,一不小心给逼到床边,再无路可退。
『你这个贱人去死!』陈琳琳双手成爪扑上去。
死了死了,这下我死定啦!
眼角忽忽一瞥,顺手抓起躺在床上的「好男人」,挡在身前对她叫道:「你、你不要再过来了!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叫他强奸你哦!」
陈琳琳霎那顿住,爪子差三寸就叉上他了。
咦,女人就算变成鬼了,也会怕被男人强奸吗?
王舒亭见她终於停顿下来,心想等一下如果她再扑过来,难道真的要用好男人强奸她?怎麽强奸?这个好男人基本上中看不中用,他可不想亲自上阵去压女鬼……
我瞪你,你瞪我,三秒钟。
『你这个贱人、去死!』
猛地「嘶!」一声,拿来当档箭牌的好男人刷地被撕开,从头到胯下裂成两半,里头的填充棉花全爆出来了──
汽车修理工阿部高和先生,阵亡。
「哇!人家的好男人!你竟然杀了阿部高和啊啊啊──」
这声惨叫比刚才的任何一声都更凄厉,这个抱枕是他特地找代买在日本拍卖网抢标的,花了他好多张蓝色小朋友啊!
陈琳琳甩开死得比她更惨的好男人,再次扑向痛失爱枕的王舒亭,这回终於以泰山压顶之姿扑倒了生前的情敌。
王舒亭虽然挺喜欢被别人扑倒,但他只喜欢被男人扑倒,而不是女人,更何况还是个要他命的女鬼。
登时只感到女鬼重如千斤,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一双练成九阴白骨爪的鬼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身体动不了,双手也扯不开掐住他的脖子的鬼爪,不,应该说他根本抓不到任何实质的有形物,脖子不是被勒束的压力感,而是一股刺入骨子里冷冽,异样的冰冷彷佛冻结了他的气管,令他无法呼吸,这股冰冷开始从咽喉冉冉漫延开来,连内脏都冻伤般的灼痛。
虽然他常常告诫自己,要坚强、要乐观,可其实偶尔还是会觉得乾脆死掉算了,曾经几次萌生自杀念头,想过吞药、割腕、跳楼、上吊、烧炭等等方法,但其中并不包括被鬼活活掐死。
王舒亭痛苦的感到意识愈来愈模糊……
不,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还没做,我甚至还没找到一个真正疼我、爱我的人……
我不要死,谁来救救我!
心里发出垂死的呐喊,他不甘心,陈琳琳的死与他无关,为什麽她却来向他索命?
他太不甘心了!
「你这个贱人去死!」
陈琳琳的鬼叫渐渐如收讯不良的收音机,他的身体无力瘫软,意识已快接近昏迷不清,门铃声冷不防嘎嘎响起。
王舒亭一直不喜欢这种嘎嘎叫的难听铃声,如今听来简直有如天籁,他想张嘴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门外有人喊道:「王舒亭,王同学,你在家吗?我是布队长。」
「王同学,我是房东太太,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刚刚有听到你的叫声,快开门!」
救星!
王舒亭用尽最後全身的力气,奋力挤出比猫叫还低微的声音:「……救……命……」
门铃再响了两次後即停止,布队长和房东也未再出声。
以为他不肯开门所以走了?等房东拿备份钥匙来开门,他早一命呜呼和陈琳琳变成同伴了。王舒亭绝望的闭上双眼,难道他今天注定死在女鬼手上吗?
视觉转黑,最後一丝意识几乎快完全逸去时,猛地听到好大「碰!」的一记撞击声。
布队长撞开大门,冲了进来。
王舒亭身上的冷冽压迫感瞬间飞散,蒙胧中,似乎看见陈琳琳刹那间像被什麽弹飞,迅即像雾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他看见冲进来的男人身上彷佛发出白色强烈光芒,逼得人无法直视。
「王舒亭!」布队长冲到床边。
涣散的意识聚拢回来,王舒亭拚命的用力呼吸起来,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布队长扶他坐起,轻拍他的背脊替他顺气。
「王同学,你到底在搞什麽?刚刚一直鬼吼鬼叫的,还弄得这麽乱?」房东太太站在门外不快的数落。
只差一点点就小命归西的王舒亭缓了好一晌,才有办法勉强挤出沙哑的声音:「……房东太太……对……对不起……」
「门撞坏了怎麽办?」
「我会负责修理费用。」布队长说。
「那就好。」房东太太嘀嘀咕咕的走开。「要不是看他都有准时交房租,我才不想把房子租给这种人。」
「你还好吗?」
「咳……还好……咳咳咳……没事……」
布队长拍抚他的背,发现他的身体异常冰冷,整个人不停发抖,脸色苍白发青不说,连嘴唇都变成紫色了,明显的失温现象。
於是伸手拿起棉被将他整个人包起来,转头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跨过满地狼藉,走到放在墙边小柜子上的热水瓶前,倒来一杯热水给他。
「谢谢……」王舒亭颤抖接过,捧在手中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流过喉咙,才觉得舒缓一些,不由心疼看着洒一地的泡面,心说陈琳琳怎麽不等他吃完再来呢?实在太浪费食物了。
「你怎麽了?」布队长关问道。
「你、你没看见吗?有……」王舒亭顿了下,「鬼」字差点脱口。
不住好奇的看看布队长,身上的光芒已经不见了,恢复成相当正常的一个人类,不是会发光的外星人或什麽奇怪生物的。
难道是他濒死前的错觉?
「有什麽?」
「……没什麽。」王舒亭摇摇头,冒然说出他被鬼掐脖子,一般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对方是警察,而且看起来是那种充满理智与讲究科学的人。
仔细想想,如果他大叫有鬼,搞不好会被当成精神错乱,还是不要随便说自己见鬼比较妥当,他不想被当成一个疯了的同性恋。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我只是……吃泡面不小心噎到。」王舒亭呐呐回道,一听就知道是谎话,最好是吃个泡面也能噎成这样啦。
「你的体温很低。」
「哦,我只要肚子饿血糖太低,就会体温下降。」想了想,问道:「布队长,请问你来找我有什麽事吗?」
「先出去吃饭吧,等你吃饱再说。」布队长说。「我请你。」
「啊,不用了。」王舒亭赶忙婉谢。
「没关系,我知道这附近有间不错的餐厅。」
「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
「如果你觉得好一点了,我们就走吧。」
王舒亭推拒不了,就像早前说要送他回学校一样,布队长真的是挺霸道的一个人啊。
等到身体感觉好多了,体温和脸色恢复正常,才草草收拾一下和布队长出门,老实说他也不大想单独一个人再待屋子里,谁晓得陈琳琳会不会再回来,她看起来对自己的怨恨非常深重,连死了都还惦记着来找他唱灵异版RAP和玩掐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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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队长带他去附近一家日式定食屋,一套平价定食的价格约二百到三百元之间,他偶尔会来小小的奢侈一下。
王舒亭惊魂未定,拿着筷子的手都还在微微颤抖,真的吓坏了。
「你真的没事吗?」布队长掩不住担忧的神色。
「没事,只要吃饱就好了。」王舒亭勉强笑了笑回道。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六神无主,心想今天晚上他该怎麽度过,如果陈琳琳再回来找他怎麽办?
他不想暂时借住别人家中,不希望给别人带来麻烦,这个时间也没办法临时去哪里求个驱鬼符护身符什麽的,而且有没有用也不知道。
偷偷瞄了眼坐对面的布队长,这个男人一身浩然正气,王舒亭直觉联想到文天祥的正气歌,脑中闪过「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吧啦吧啦的,猜想陈琳琳突然消失应该是因为布队长的关系,他的阳刚正气强大到连鬼都能弹飞,但二人非亲非故,总不能求他收留自己吧。
唉唉,到底该怎麽办才好呢?
吃完饭後,布队长提到来找他的原因,想当然是与陈琳琳的案件有关。
王舒亭不久前才被吓得魂不附体,实在心有余悸,不怎麽愿意再提她。「关於她的事,我在警局都说过了,而且她先生之前跟我说他是单身,还拿身分证给我看,配偶栏是空白的,我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
「他有两张身分证。」布队长说。
「靠,这个大烂人!死的怎麽不是他?」话说完才想到对面坐的是个警察,连忙再道:「呃,这只是气话,我没想让谁真的去死。」
「我知道。」布队长不以为意。「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你和她先生的事?」
「我不知道。」王舒亭摇头。「也许她有请徵信社调查,也可能偷看她先生的手机简讯,这很重要吗?」
「也是一条线索。」
王舒亭微微偏了偏头,用食指点了点下巴,无意间流露出思索时的习惯动作。「你是不是认为如果真的是他杀,凶手如果不是她先生,有可能就是向她透露我的存在的人?」
「没想到你还满聪明的。」布队长看着他略显娘气的可爱小动作,眼中闪烁一抹笑意。「不过这只是片面推测,还有些疑点和证据必须再调查得更详细。」
王舒亭听他这麽说,不由想像起某部推理电视剧的经典场景,并配上旁白──布队长眉头一皱,发觉案情并不单纯。
那画面叫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受到惊吓的情绪不觉平缓了许多,身上那种刺骨的异样冰冷也因为热腾腾的美味食物而暖和不少。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布队长微带一丝笑意的看着他。
「是吗?因为吃饱了吧,谢谢你。」王舒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点害羞。
二人之间安静下来,王舒亭也开始觉得有点扭捏,毕竟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同志,布队长又算得上是性格型男,充满成熟男人魅力与制服系的诱惑(虽然布队长穿西装,没穿警察制服),在他的有色眼镜之下,那就是块肥美的肉啊。
不行不行,这块肉不是他能肖想的!
他在心里大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乱发花痴了,至少不能对个直男警察发花痴,要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被拿手铐铐起来……哎唷手铐什麽的让人家好害羞,好讨厌哦。
王舒亭控制不住色色的想像,原本苍白的脸颊染上两朵红晕,彷佛有粉红泡泡一颗一颗从头顶冒了出来。
「咳,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布队长乾咳一声道。
粉红色的小脸当即变回白凄凄的惨色,心里又害怕、又郁闷,不太敢回去,很怕一开门就看见陈琳琳已经在家里蹲着等他了。
布队长见他的表情像颗小苦瓜似的,问:「怎麽了?」
王舒亭想来想去,目前能想到的办法有二个,一是求布队长收留他,二是跟布队长借东西来辟邪,听说警徽之类的因为充满正气,具有辟邪效果。
「那个……布队长,你能不能借我一样东西?」犹犹豫豫的问。
「想要借什麽?」
「警徽。」
「很抱歉,这个东西不能随便借给他人。」
「我想也是,换一个好了。」歪着脑袋想一想,什麽东西充满正气或阳气呢……啊,有了!「那借我你的内裤好了。」
吸取了男人最多阳气的东西,非贴着那里那里的内裤莫属,而且还是警察大人的内裤,正气与阳气兼具,可说是二个愿望一次满足,双重保护效果加倍!
「……」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喜欢收集各种不同样式的内裤……呃,我不是变态也没有偷过别人的内裤,你不要抓我。」王舒亭急忙解释却语无伦次。「反正我就是想要你内裤啦,你到底要不要借我?」
「下次我拿乾净的给你。」
「我想要你现在身上穿的,还没洗过的内裤。」
「…………」
是说一般正常人听到别人要借没洗过的内裤,大多会认为对方有病吧,王舒亭见他一时没回应,内心不禁垂泪。
呜呜,人家的脸一定被他盖上「变态」的正记标志了,总不能老实跟他说,人家要拿你的内裤当辟邪吉祥物啦。
「我去洗手间,等我一下。」布队长站起来说。
「好。」王舒亭等他离开座位,沮丧掩面,後悔自己干嘛开口借内裤,被鬼掐死都比被认为是变态好。
未几,布队长即返回,递给他一个餐厅外带用纸袋。
王舒亭抬头望着他,眨了眨写着问号的眼睛。
「你不是要借吗?」布队长依然一脸正经,只是眼神有一咪咪不自在。
「啊……谢谢……」
感谢布队长慷慨解裤。
王舒亭小朋友捧过似乎有些热乎乎的纸袋,想到这可能是他的救命法宝,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心道队长大人您真是我的再造恩人啊!可惜大概不会想让人家以身相许,否则人家绝对洗香香脱光光自动把自己奉上。
布队长见他双目含水望着自己,眼神又闪烁了一下,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从西装口袋掏出来接听,眼神一凛。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他应道,收起手机对王舒亭说:「我有急事必须先走,如果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知道吗?」
「谢谢你,我知道了,你赶快去吧。」
布队长匆忙离开,王舒亭满怀感激的目送他。
二人分开後,王舒亭再坐了一会儿,不太想也不大敢回家,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喧嚣声,不知哪里发生火警。
餐厅墙上挂着液晶电视,新闻忽插播一条火灾快报,女主播以沉重的语调报导某家KTV发生大火,正在全力灭火和抢救受困民众,伤亡人数尚不确定云云。
处於惶然状态的王舒亭没注意新闻内容,坐到餐厅快打烊了才走,在公寓楼下徘徊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上楼。
手中紧张捏着急病乱投医的护身符,他差点想乾脆把内裤直接套在头上算了,要不是怕被邻居或房东看见,从此贴上变态的标签,他可能就真的这麽做了。
小心的、慢慢的打开门,未开灯的室内一片昏暗,藉由窗外照射进来的城市灯光,房间内任何影子都能让他心惊肉跳,彷佛陈琳琳就躲在其中一片阴影中,只要他一踏进去,便会扑上来咬死他。
「哈罗……有人在吗?」神经兮兮的小声问道。
寂静无声。
「嗨嗨……真的没有人吗?」
无人回应。
我佛慈悲妈祖保佑千万不要没有人却有鬼呀。
伸手摸向电灯开关,喀的一声,室内大亮,他害怕的扫视一圈,好像没有多出任何原本不该有的可疑物品或鬼影子。
不管怎麽样,这里是他目前唯一能安身的地方,就算闹鬼,还是得待着,否则只能流落街头了。
收拾好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後,洗了澡准备睡觉,明天需要早起上课,当然不忘把布队长赞助的辟邪内裤拿出来,当他打开餐厅纸袋时,小心肝卜通跳了下,像要打开惊奇箱一样,不知里头会出现什麽惊喜,说不定是性感子弹内裤或豹纹小丁丁之类的。(想太多)
可惜,只是件普通样式的灰色四角棉质内裤,乾乾净净的,他忍住闻一闻的猥亵冲动,特地将它放在最靠近自己的床头上,依旧止不住惶惶不安,没办法完全安心,他合理怀疑自己今年命犯太岁,否则怎麽会倒楣到这种超现实的程度。
见鬼什麽的,实在太讨厌了!
这一夜,也许是布队长的阳刚正气让鬼不敢靠近,某位太太没再学贞子小姐从电视中爬出来找他玩「哦呵呵来追我呀」的游戏。
消防车与救护车的鸣笛声依旧呼啸着,城市的夜晚仍不得安宁。
王舒亭辗转难眠,除了精神受到极大惊吓,若有似无的阳刚男人味不觉令他心生荡漾,暗暗骚动,心想,好男人应该就是这种味道吧……
呜呜,阿部高和先生,你死得好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