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瓊閣仙山(大清少年密探 系列3) — (番外篇)狂妄貝勒驚見故人 俊俏紅妝辣手鞭笞

肃亲王府

侧门,一匹高大骏马气势万千奔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马匹上,一道魁梧身影奋力勒起缰绳,将坐骑停在门前。

两名侍卫见到贵客莅临,连忙趋前恭敬作揖:「瑾凤贝勒,我家主子已在书房等您。」

来人浓眉飞扬,应了一声翩然下马,随手一抛,将马鞭扔给侍卫,姿态豪迈,脚一抬,迳自往院子里走去。

「贝勒爷,请随我来。」有一王府小厮为他引路。

瑾凤手一抬,「我自己进去,熟门熟路的。」

小厮点头,但仍亦步亦趋走在他身後,未敢怠慢。

两人绕过一排木槿,倏地,视野辽阔,亭台楼阁、长廊池塘,雅致却不张扬,几处花圃整理得井然有序,此时正值初春,百花含苞待放,娇嫩欲滴,放眼望去甚是清新。

须臾,转过回廊来到後院,远远瞧见一间藏书阁,门口两名小厮见到瑾凤立即推开门扉。

「贝勒爷,小的先行告退。」跟在他身後的小厮毕恭毕敬说着。

瑾凤摆摆手让他退下,正往藏书阁迈开步伐,忽地,瞥见一道修长身影走过另一侧长廊,直直往後花园走去,一看之下心头大讶。

那人一身格格装束,月牙色衣裳,长身玉立,比身後几个老妈子都还要高挑,然则,让瑾凤惊诧的却是惊鸿一瞥的容颜。

那修长的瓜子脸,那侧面脸庞起伏,竟与自己早逝的未婚妻如此相似,可他从未听闻肃亲王府还有未出阁的女儿……

「贝勒爷要去哪儿?」小厮见他忽然掉头,急忙追问。

瑾凤随意回道:「茅厕,去去就来。」

小厮愣住,见他焦急模样确实挺像尿急,反正王府四处都有侍卫,对方既是贵客更是常客,与他家主子交情匪浅得罪不得,想着,也就不再跟过去。

却说,瑾凤疾步往後花园追去,绕过挡在院子前的石片之後,空无一人,他四处张望,正疑心自己大白天发梦眼花之际,微乎其微的摇晃声传来,他屏息凝神细听,似是打秋千声响,连忙循声绕过一丛矮木,走进一处从没来过的院子,果然,人在这儿!

只见有一格格打扮的女孩儿,约莫十五六岁,整个人站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随着两脚不断使劲,愈荡愈高,愈荡愈快。

「小主子行行好,荡慢点儿,摔着可不得了!」

「荡太久了,赶紧下来吧,这受了风寒才刚好呢!」

荡秋千的人儿不理,脚一蹬,刻意用力荡几下,几个老妈子惊呼,又哄又骂的喧闹不已,吵闹声中,正主儿冷着脸跳下秋千,身手倒是俐落,一落地就站定,只是始终蹙着眉,使性子似的拿起毽子猛踢,整个人好似蝴蝶转来转去,踢出兴致之後,兔子似的跳上石椅接着踢。

瑾凤脑袋轰轰作响,近看之下更为相似,脸蛋白皙、挺鼻凤目,下巴与嘴唇好似一对斜勾弯月,恼怒时抿嘴眼尾略扬,他自认称得上见过世面,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见到惨死之人活生生出现眼前……

「小主子喝点水,歇会儿。」

「是啊,都玩一会儿了,出了一身汗呢。」

那女孩儿原本踢毽子踢得眉开眼笑,立刻收回笑容,脚一抬,将毽子踢得老远,冷着一张小脸走过去,抓起水壶仰头大灌,任由水从嘴角溢出,大约喝了快半壶,才轻喘着拿手帕擦嘴,又随意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瑾凤情不自禁移动脚步。

那女孩儿被簇拥着,应是早已习惯身边围绕仆役,浑然未觉有外人靠近,她走到石桌旁打量点心,慢条斯理挑出一根胡萝卜啃咬,发出一阵清脆声响,脸颊略鼓起。

「小主子还是喜欢胡萝卜。」老妈子笑着,语气十分宠溺。

「别吃太多免得闹肚疼,这阵子气色好多了……你、你谁啊?」有人发现粗犷汉子站在不远处,吓得大叫。

忽地,众老妈子惊慌转身蹬向不速之客,有人扯开嗓子大喊,有人护在主子身前对着他开骂。

那女孩儿拿着胡萝卜,诧异望向瑾凤,不惊不惧,一双乌黑莹亮的单凤眼眨呀眨的。

瑾凤与那女孩儿四眼相望,心头震颤,过往爱恋与痛苦涌现,激情冲上脑门,不及细想,当即施展轻功飞扑向前。

「疯子!疯子闯进来了!」

「快来人啊,小主子遇袭!」

那女孩儿见来人轻松撞开一票老妈子,甚感惊讶,正要举脚去踢,忽然,被此庞然大物紧紧圈抱在怀里。

「绪青?绪青是我!你怎麽会在这儿?」瑾凤忘情低嚷,眼神迷离,压抑许久的苦闷情绪瞬间爆发,两手将对方抱得死紧。

「放肆!你个王八蛋,看我抽死你!」女孩儿怒骂,嗓音比之其他女孩儿明显略低,语调听来却又有些绵软,边骂边扭动身子,一脚狠狠踩在瑾凤脚背上。

这声音这语气……瑾凤微愕,定住对方肩膀想要将之看个仔细。

那女孩儿趁隙抡起拳头,对准瑾凤腹部猛打,力道之大出乎意料,出拳之狠更是始料未及。

瑾凤挨了好几拳,脸上也被狠揍,吃痛之下飞快抓住对方手腕,却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弄伤对方,但很快就发现,对方明显是个练家子,寻常力道根本制止不了攻势。

混乱间,有个侍卫冲过来一眼认出瑾凤,惊诧不已连忙高喊:「是误会、误会!小主子别打了!」

那女孩儿眉眼略扬,却充耳不闻,使出浑身解数对准瑾凤猛攻,「滚开!你什麽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绪青?绪青是我……」

「绪你个头!」女孩儿暴跳如雷,忽然抽出藏在怀里的短鞭,狠狠往瑾凤身上乱抽,盛气凌人,愈打愈起劲,眼神透出一股大展身手的兴奋,「看我打得你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身边一票老妈子们见状吓傻,拼命大呼小叫。

瑾凤被凌厉抽几下之後如梦初醒,惊觉对方不是自己所想之人,但如此相似足以令他神魂颠倒,一时间竟没施展武功抵挡,痴痴任由对方不断挥鞭朝他胸膛抽打。

反正,再怎样也痛不过他心底结不了痂的血洞。

「住手!胡闹什麽?」

威严十足的爆喝声传来,顷刻间,众人停止不动,院子安静无声。

肃亲王府大贝勒环伺众人一眼,见到瑾凤被抽破的衣裳时面露惊讶,怪罪似的瞪向手持短鞭之人。

「大哥……」那女孩儿低低喊了一声,「这人乱闯进来……」

大贝勒走向前去,冷沉的脸庞一副山雨欲来之势,站到女孩儿面前,问道:「鞭子哪来的?」

女孩儿抿嘴,满脸不服气,「大哥的客人如此无礼,你不赶他出去反倒怪起我来。」

「原来你知道他是我的客人?既已知晓为何还要大闹?」

「我……」

「我误认她为绪青。」要命,差点被打得吐血,幸好他筋骨强健才没事,只是,这般娇养在深闺的女孩儿怎会出手如此狠毒?简直与绪青有天壤之别,瑾凤肚里一阵牢骚,将目光从女孩儿脸上移开,神色已然恢复如常,「是我惊扰王府女眷,多有得罪,失礼了。」

大贝勒看向瑾凤,淡然说道:「他是德贞,我曾提起过,你忘了?」

瑾凤不可置信地瞪视眼前人,脑袋飞快回想,猛然记起大贝勒提过家里还有个幼弟,打出娘胎後便体弱多病,几次徘徊在鬼门关,因之被家人扮作女孩儿,盼能瞒过阎罗王好顺利长大成人。

没想到,已经长这麽大,更没想到,非但不像病秧子,还出挑得如此秀逸好看,不过,此时细看,样貌生得与绪青相像没错,举止气息却相差十万八千里,绪青绝不会如此冷漠高傲,说起话来也不会如此斩钉截铁、颐指气使。

「看什麽?随口道歉便了事了?」德贞冷下脸来怒骂,气焰不比兄长来得小。

瑾凤鹰眼微转,忽感有趣至极,暗自遥想倘若绪青在世,打扮成男孩儿模样肯定也是极为出色好看,宜男宜女,逗弄起来逸趣横生啊!

「你笑什麽?」德贞最恨被人当作女儿身,更加厌恶这般露骨好奇的打量,一气之下又想扬鞭,手略抬却因忌惮兄长而不敢挥出去,气得咬牙切齿,「滚出我的院落!」

瑾凤哑然失笑,却也不好太过取笑,嘴上哄小孩儿似的附和着:「是,我这就……」

「德贞,不得无礼。」大贝勒转头看向瑾凤,「你先去书房等我。」

瑾凤应了一声,又打量德贞一眼,见他憋着一肚子气不敢发作,颇为好笑,暗自决定下回要好好捉弄回来,想着,浓眉飞扬,转身轻松离开。

大贝勒待瑾凤一离开马上发作,「不是替你找来书法老师?怎不去练习?」

「……一早就练过了,书也背了,拳也练了。」德贞颇不服气回嘴,「我只是歇息小半个时辰,又没耽误功课。」

「天亮至今也就两个时辰,你倒是做了不少事。」大贝勒抬眼望後看,目光定在一名书生身上,问道:「德贞今早书法练习多久?」

对方看向德贞不敢回答。

「我说过每日需练满一个时辰,若敢偷懒或撒谎,我必定请出家法打你一顿。」大贝勒严厉训斥。

德贞胀红脸,气呼呼不吭声。长兄如父,面对年长十多岁的大哥,他自幼便是敬畏有加,不敢造次。

「贝勒爷息怒,小主子早上确实练过书法,奴才会陪着下午再练一次。」书生赶紧缓和气氛,就怕大贝勒气头上真的动手惩罚小主子,到时候又惹来老福晋不快,徒生风波。

「回书房默写一篇陆游的书巢,晚膳前拿来给我看,若没进步就不用吃饭。」大贝勒瞥看石桌上摆放的毽子、空竹、蛐蛐罐、转花板、老鹰风筝等,板起脸来严厉训话:「都快十六岁,成天只知道玩这些无用之物,全都给我收进柜子里,不许再拿出来。」

德贞掀唇欲语,却被身边老妈子扯住衣袖。

「贝勒爷,咱们几个会把东西收走的。」

大贝勒看向正主儿,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停顿片刻放缓语气开口:「若书法练得好,明日让你出城骑马,你不是一直想试试那匹雪岚飞电?」

德贞一听,脸色和缓下来,乖巧应一声转身往自己书房走去。

「好生照看着,适才流汗後吹风,别再受风寒。」大贝勒交代书生几句,又找来侍卫统领叮嘱严密把守後院,这才转身往藏书阁走去。

肃亲王府年纪最小的儿子,自幼被家人捧在手掌心上呵护宠爱,鲜少接触外人,今年将满一十六岁,若身体无恙便可换回男儿身装扮,开始试着在外行走,只是,到时恐怕还得适应一阵子……

微风徐来,光阴流转。

京城荒芜废墟,碎石子院落,两道身影持剑对招,一高大魁梧,一修长劲瘦。

「左下、左上,注意了换攻你右上,小心肩膀!」瑾凤每击出一招便提醒一声,手中长剑不断变换招数。

德贞凝神专注应对,脸颊红扑扑的,偶尔显得吃力,频频蹙眉。

奕格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攻你脚下,先左再右。」瑾凤沉声喊。

德贞连忙举脚,却见长剑飞快扫向另一腿,赶紧跳起来,一个踉跄往後栽,瑾凤见状立刻长手一捞欲将之拉回,却被他以手臂隔开,满脸不服气又举剑攻过来,瑾凤咧嘴一笑,动作放缓,几招过後旋即收剑。

「怎麽停了?」德贞一剑拍往他肩膀。

「歇会儿。」前阵子才晕厥过一次,练得太猛怕有不妥。

「看招。」德贞向来好胜,绝不肯轻易放弃,他手中长剑一转,轻盈飞转扫过去,像蛇似的扫到眼前忽然一斜,转往大腿外侧拍去。

瑾凤手臂外翻,长剑竖直抵挡,发出匡当一声。

「再一次,我没看清楚。」德贞收剑,再次比划出去。

「手掌先松开,让剑滑下去,然後手臂立刻往外翻,收紧贴在身侧,同时握住剑柄,如此便来得及抵挡。」

德贞仔细听着,自己练习几次,练着练着不禁流露满意微笑。

「干嘛?想赢你大哥?」瑾凤笑问,「他才刚回来两天,就找你练剑了?」

「回来当晚就练过一回,今早又练一回。」他被打得凄惨无比,差点没力气走路。

奕格一听,满是欣羡,「我也想跟你大哥对招,你有这样威风的大哥真好,人人见了都敬重他三分。」

「但做他弟弟永远都是他手下败将。」德贞扯扯嘴角,本想再抱怨几句,话到嘴边又收回去,自从被十阿哥绑架後,深感自家兄长的一番苦心,只不过,老是紧迫盯人逼他练功读书,实在是吃不消。

「那可不一定,你拿出当年打得我鼻青脸肿的狠劲,跟他好好拚上一回。」瑾凤调侃,全然故弄玄虚的语气。

果不其然,奕格眼睛一亮,追着德贞问:「你真的打赢过瑾凤?怎没听你提过?说来听听。」

德贞没好气瞪向瑾凤,旋即收回恼怒眼神,若无其事看向奕格,「没这回事,那次闹着玩的。」

「可不是吗,真是挺有意思,我俯首称臣。」瑾凤高举双手。

奕格好奇不已,「别卖关子,到底什麽情况,说出来让我听听。」

「就说没什麽了。」德贞委实不愿想起扮成女孩儿的不堪往事。

「唉,你若看到他当年的模样,肯定也会败给他,败得心甘情愿。」瑾凤啧啧几声,语气夸张。

奕格见德贞往偏听走去,连忙跟在後头频频追问:「你到底怎麽让瑾凤心甘情愿挨打的?」

德贞额角一抽,火大掉头回去,拔剑对准瑾凤扑过去,同时高喊:「奕格还不来?你若助我拿下瑾凤,我便告诉你怎麽回事!」

「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瑾凤手一动,剑立即出鞘,匡当两声挡住奇袭。

奕格看着有趣,明知玩闹居多仍是跳下场,施展拳脚,帮着德贞一齐进攻,「拿下瑾凤,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兔崽子,看我修理你们俩!」瑾凤爆喝一声,以力拔山河之气势平举长剑,将两人退开,紧接着压低身子长腿一扫,成功止住德贞向前,继而猛虎似的霍地跃起,对准奕格欺压过去。

「新招式!有意思。」奕格大喜,迫不及待拆招。

「奕格,大敌当前别只顾着玩。」

「谁让你找他助阵,别以为武功高就一定能赢!」

荒芜院落,颓垣断壁,本应一片死气沉沉,被三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大呼小叫一番,闹得翻江搅海、震天价响,整座废墟彷佛起死回生,朝气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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