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包,米可蕥环视了周遭。
「苏亚?」
没看到自家的猫咪,大概是上哪去跟别的猫玩了吧!
表面上,喵喵笑着想苏亚,但在房间的镜中反射下却显得落魄而自嘲。
今天,她跨出了一步,她称这步为勇气,但效果并非如她所愿。
她换下制服,卷起袖子走进厨房。抽油烟机在运转着,油锅里兹哩作响,喵喵独自一人在厨房里伴随着切菜的洞、洞声。
她做的饭菜又被朋友称赞了。大家跟往常一样会抢吃她的便当,会跟往常一样抱怨考试的题目,会聚在一起聊要考哪间学校。
「真羡慕喵喵!」
「呜?」喵喵嘴里还含着饭菜,在反应到朋友说到自己时只能发出这声响。
「成绩这麽好,肯定不会担心学校的问题。」
「而且父母又是医生,要想当医生肯定没问题!」
又来了。
「真好!要是自己也能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在说什麽啊!这样压力会很大喔!你又不像喵喵一样聪明,没拿第一名是不行喔!」
又来了。
「成绩又不是重点!应该是自己要做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吧!」
「那你想好要做什麽了吗?」
「这个……嘛!现在竞争激烈,哪有那麽多时间想这麽远!」
「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吧!」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说我呢!」
「是、是、是!」
「真是的,又不是喵喵,家世好、成绩又好。未来肯定不愁吃穿!」
「不是这样的!」
喵喵摆好了三个便当。一个自己的,两个是给还在执勤的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自己一人在家等着回家次数可以用三跟指头计算的父母。
照邻居说法,她的父母很伟大。救人无数、亲切热情,对於病患的无理取闹耐性有佳。他们总是以病人为第一优先,总是如此,以至於无法好好维持一个正常家庭的运作。常常回到家休息不到几个小时,就会因为一通电话急忙冲去医院。
让她父母感到欣慰的是,米可蕥是个好孩子。
「苏亚?」离走前,喵喵又再次呼唤。确认真的不在家後,才拎着三个便当离去。
不知为何,从很小开始,大概是从老师出的<我的梦想>作文开始吧!许多人都认为喵喵应该会走上她父母的路,当一个令大家尊敬的医生。
然而,没有人知道,米可蕥恨痛了医院,讨厌那些抢走她父母的病人。她自认自己没有自信可以宽待病人,尤其在从小就亲眼目睹无数次自己的父母会先安慰病人而非自己的情况下。
直到今天,她说出了这个秘密。她坦承自己根本一点都不想当医生,她也像大家一样焦虑着自己的未来,她就跟大家一样,甚至可以说自己在羡慕她们。
米可蕥羡慕着这些普通人的生活。
什麽成绩好不好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是希望父母能回头多看她一点,只是希望自己不再孤单。
「所以,你觉得为成绩烦恼、为未来烦恼的我们很蠢罗?」
然後,她的朋友离开了。
为什麽呢?到底是哪个地方错了?难道自己就应该要符合大家的期待吗?
她将便当放在父母的办公室,她的父母刚去视察,要等一段时间。喵喵拖着腮帮子,有意无意的翻看桌上的资料。
「怎麽了?心情不好?」先回来的母亲,把脱下白袍披挂在椅背上。
「……到处都找不到苏亚。」
「牠是猫,会回家的。」母亲笑了,随後补了一句:「不用担心。」
苏亚是父母买来陪喵喵的猫,已经陪伴喵喵大半的童年。那是喵喵难忘的一天,不仅交到最好的朋友,父母还难得齐聚一堂。
「米可蕥,虽然买猫是为了弥补我们无法陪伴你的时间,但别忘了。我们仍是你的父母,如果以後出了什麽问题,千万别忘了找我们谈喔!」
「我们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回到家,厨房整理过了,也将三个便当盒洗乾净了,甚至把明天的便当都准备好了,仍是不见苏亚的身影。通常这时间应该是牠吃饭的时间啊!
回到房间,本想要拿参考书出来做,却因为一天不见苏亚的身影而焦躁。她阖上书本,打开窗户找寻苏亚。看到屋檐上行走的猫、汽车上睡觉的猫,都不是苏亚。
喵喵有些不安。她检查床底下、衣柜的缝隙,还有柜子下。最後,她在客厅的沙发下,发现了苏亚。
牠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微张的嘴早已吐不出任何气息,没有起伏的身体再也无法回应喵喵的呼唤。
喵喵颤抖着将苏亚抱起,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手冷,还是苏亚真的很冷。她冲忙跑出家,在大半夜的跑去动物医院。
医院没开,路上也没有任何行人,闪烁的路灯下聚集许多的蛾虫,发出啪啪的吵人声响。无助的喵喵赶紧打电话,打给自己的父母。她独自一人抱着一只冰冷的屍体站在动物医院外,站在路灯下,只是不停地打着电话。
「我们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那晚,她父母刚好在执刀,没接到电话。
而那天,米可蕥又再次失去了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