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奥鹰逐渐淡去的身影,若莞烟坐在桌前愣神了一会,想想自己也该有所动作了,谋定而後动,不探勘这宅子如何谋划未来?!
起身便推开房门朝外走去,本预想自己会被门边侍卫拦住,怎知侍卫竟只是看了她一眼。
「姑娘可是身体好些了?」一名侍女自回廊末端走来,手中拿着怀炉,当走至若莞烟面前时微微一福说
「咱们这燕连城夜晚风大,姑娘刚醒来,得好生养着才是」
「谢谢关心,但我实在闷得慌,身体都躺乏了,所以想出来透透气,要不我只在这庭院可好?」
若莞烟悄声说道,听来便是大病初癒的虚弱口气。
侍女点了点头,奉上怀炉说道
「姑娘客气了,奴婢是侍奉命来伺候姑娘的,姑娘若是想出去走走奴婢就带您去绕绕,这怀炉是姒贞夫人让我带来给姑娘暖手的,要不姑娘拿上怀炉,奴婢这就带姑娘到园里逛逛」
若莞烟接过怀炉,姒贞就是晚上和拓拔氏一同前来的女人吧!看来这女人也挺贴心的。
侍女自一旁柱上取下用来照明的六角烛灯,在灯顶纸罩轻轻一暗,喀喀两声,竟弹出一只手臂长的竹制提把,立刻就成了引路用的提灯,侍女走在若莞烟跟前说
「姑娘请随我走,若累了可告知奴婢一声」
「好」若莞烟好奇的走到侍女旁,目光不停的揪着那看似平凡的提灯,侍女自是感受到身边人的好奇,边走边说
「这提灯是城主大人的构思,城主大人日夜繁忙,经常书房、议室厅、偏厅及后花园等处往返,有时城主不喜奴婢们随身伺候,因此将回廊上用来照明的六角烛灯加上机括,方便城主随时取用照明,时间久了,城主也让奴婢们使用,说这样也方便让奴婢们伺候各主子」
「各主子??除了城主大人和姒贞夫人还有其他主子?」
若莞烟观察完这神奇提灯,装机关虽不稀奇,但聪明到把机关藏在一座纸和竹子紮成的六角灯中,外型不因此产生变化那才厉害,那拓拔氏肯定是个机关高手,她暗地观察周边环境,走出她休息的庭院後便是座花园,环顾四周,园中小路隐隐绰绰,似有若无地掩在茂密的花叶丛中。
「是啊!!」侍女专心引路,显然没注意到若莞烟四处打量的举动
「奴婢指的是大妃和大夫人、二夫人,姒贞夫人过门後是三夫人」侍女口中的大妃就是城主正妻,妾室则一律称夫人。
「原来如此,幸好你有此一说,不然我可犯错了,差点把姒贞夫人当作未过门的大妃,我来这叨扰城主,一定也要找机会好好谢谢大妃」
「不急的,城主大人交代姑娘得好好养伤,咱们大妃人好又贴己,也早就下令要姑娘好生养着,也算是为城主添点福德」
「大妃人可……」话还没说出口,不远处突然传来凄厉地哀嚎声。
「饶命啊~~~求主子饶命啊~~~」
哀嚎声随着夜风阵阵传来,若莞烟还在思索要如何探此府虚实时,正巧机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是……」
「没事的,那肯定是哪间屋里的奴婢犯了主子,讨骂挨呢!!这儿风大,姑娘先回屋里吧!!」
侍女突然开口打断若莞烟,不让若莞烟凑过去的意图百分之二百,但若莞烟也不是傻子,她得在最短时间内了解这府邸,查探耶齐到底在图谋甚麽,也才能安然脱身。
「哎呀~~蝴蝶」
身随心动,若莞烟随手一指,化作美人扑蝶去~~
「姑娘……姑娘~~~」侍女才一回头,就只看到若莞烟扑蝶去了的背影,面色一慌就提着灯追了过去。
若莞烟煞有其事的东跳跳西拍拍,为了凑热闹,空气也得当蝴蝶乱拍,正当她拍着拍着拍到哀嚎声不远处时,毫不客气的叱笑在她头顶响起。
「这大半夜的,蝴蝶也学会阎王夜审?!不过也真有趣,城主府里养了一个会扑隐型蝴蝶的丑女人我怎地都不知道??」
中性嗓音如珠落玉,清澈悦耳,却又带点肆意轻挑。
若莞烟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恢复正常,对於藏在树冠上的人她只能装作忽略,眼角余光撇过石砌拱门边的大树,哀求声是自石砌拱门传出的。
「咦?!这扑蝶白痴原来还是个聋子~~」
当若莞烟穿过拱门时,树上声音哀叹了声,接下来一阵冷风往正在扑蝶的若莞烟身上吹去,在冷风碰触在她身体之前,若莞烟完全感受不到风里的杀气,因此不疑有它,但当冷风吹过衣角时,霸道劲力蓦地窜出,硬生生绞住若莞烟往不远处人群丢,这猛力以绝对优势扣住她的五经六脉,若莞烟先是征愣於来人高深功力,但思绪一转,便也消极地看着自己跟地面来跟亲密接触。
砰~~~
「来人啊~~有刺客~~」
在一阵诧异抽气声响起後,终於有人回过神来喊道,忍着痛的若莞烟这时才看清自己现在是被丢到场中央,她身旁正跪着一名满身是血,遍体鞭伤的狼狈女子,以她俩为中心点,四周围着一圈奴仆,各个面色严肃手持棍棒,而那几近尖啸的命令正是站在她正前方一名老婆子发出的,老婆子身後的台阶上坐着三名女子,正中央女子衣着华贵,头盘双蝶金簪,耳挂银月珠环,约莫双十年华,容貌清丽,然而眼中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凌厉,坐在她左侧的是名黄衣女子,与右侧紫衣女子皆属中上之姿,但眼底的倨傲比起正中央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慢」
正当老婆子换人上来抓住若莞烟时,不明黑影突地扑到她身前,带动的风劲有着刺鼻的血腥味。
姒贞??
看到姒贞一脸苍白的跪在自己右前方,若莞烟不禁诧异,看着姒贞身躯微颤地面对正中央女子,正要开口说话时,立即被老婆子打断。
「放肆,这儿可有你说话余地,这人意图行刺大妃及夫人,也是你担的起的??」老婆子咄咄逼人,脸上皱纹狰狞地挤成一团。
「姒贞不敢……」姒贞怯怯地辩驳
老婆子向前走了步,当下对着奴仆身後的侍卫喝道
「还愣着做啥??还只是未过门的夫人,你们就当大妃是摆饰了吗?!」
这是……宅斗吗??
若莞烟审度了下,女人直觉迅速地将在场的女人们连连看,不会是正宫协同小妾压迫未入门小三的剧码吧!!
「姒贞不敢,但此人……此人正是……正是城主几日前救回的人,虽不知……不知她为何出现在这,还……还请正妃查明」
说着说着,连若莞烟都听得出连姒贞都对她为何出现在这感到不可思议,但为了不让她被乱棍打死,只好开口为她求情。
老婆子冷哼了声,接着四名侍卫穿过奴仆,正当冰冷剑刃朝着若莞烟脖间架去时,坐在主位的女子开口道
「住手」
若莞烟一脸呆愣地看着离脖间仅三寸的银刃,风动意动,感觉到脖间碎发断城数截飘散而去……若莞烟状似无意的撇向那藏在树上的始作佣者,再缓缓将呆滞目光移至说话的女子身上,那一刻,她真的有想杀人的冲动。
「挪开」
女子抬起右手挥了挥,腕间雕饰繁杂却精致的碧玉金环锒铛作响,在月光下晃荡晃荡,衬得那手腕肌肤如玉透嫩,芊细如葱的指尖泛着淡淡粉色光泽,女子淡淡一笑,仿若带着诱人危险的艳丽罂粟花。
「你说,这人是城主救回的姑娘??」
藐视……赤裸裸的藐视……加上本姑娘损失的飘逸秀发,这梁子跟你结下了。
若莞烟听出女子话里藏不住的嫌弃,低垂眸子缓缓抬起,目光怯弱恭敬。
「小的正是,还请大人恕罪,小的无意间听见姒贞恩人的求救声,内心一急便唐突闯进,但真不知怎麽了,本想在树下探看究竟,怎知还在树下就听见树上有嗝嗝笑声,接着……不知怎地便腾空……腾空飞起……摔落在此……」
说着说着,脸色还越来越苍白,还伸出一只手指向身後,因为那举起的手剧烈抖动,逼的人不得不注意她口中的树。
坐在主位女子虽不发一语,但看着若莞烟的眸光却是越来越锐利,姒贞察觉到气氛骤变,连忙出声骂道
「放肆,虽说你带伤在身,但也不得胡言乱语,还不赶快为你贸然闯入向大妃道歉」
姒贞虽是瞪了若莞烟一眼,但眼神却是不停的暗示若莞烟,要她赶紧道歉才好脱身,在城主正妃面前喊她恩人以及无视城主正妃询问,这两样藐视大妃地位的罪名一扣下来,她俩都难逃惩罚。
可此时若莞烟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故作不懂姒贞眼中的提醒,反而扩大演出她的恐惧,扭头突声叫道
「恩人恩人~~~奴婢真的听见了,你瞧那树上有人影晃动,小的死不足惜,但恩人对小的有恩,绝不可眼睁睁见恩人落难啊~~~看……那树上人影跃到另……」
若莞烟猛地一退,半爬向姒贞面前,头朝树的方向一扭,双眼蓦地瞠大,腿软加上惊吓过度的她显然不知所云,只是一个劲地打开双手护在姒贞面前。
若莞烟描述的绘声绘影,所幸城主府的奴仆及侍卫也不是没受过教,就算心底怀疑个七八分面上也是不露山水,但毕竟若莞烟那付疯样太过真实,老婆子一看不对劲,那还由得她无理取闹,立刻转过身去看向女子,见到女子眼中急速闪过的寒意,老婆子当下冷喝。
「把这疯女人的嘴给我打烂,姒贞纵容此女以下犯上,就地处以跪刑,以敬效尤」
「我没我没~~」若莞烟一看侍卫不知从哪掏出的三寸木板和布满一寸钉的寒铁板,立即抱头大叫
「那声音不但不男不女,还骂小的是扑蝶白痴~~」
若莞烟从没想过扑蝶白痴这四字会让自己运气好成这样,原本就打算卖疯满场跑,就是不会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安个刑罚,反正乱上加乱,就是要给拓拔氏添堵,只是她就是不想那个害她没形象摔个够吃屎的家伙,继续窝在树上听墙角,怎知瞎猫碰上死耗子……幸运也不是这麽个幸运法吧!!
砰~~~~
突如其来,木头重击石面的沉闷声响为这蠢动不安的局面划下休止符,若莞烟高分贝尖叫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却是硬生生被这声响阻断了去势,所有人的吐纳似乎都不再存在,一旁的奴仆与侍卫也瞬间收起手中事物,好似怕被人发现他们正再做啥勾当般谨慎,本要亲自抓人的老婆子更是大惊失色瞪向大树,接着像是想起什麽重要事般回头看向主位,若莞烟这时才回神看向导致这气氛骤变的凶手,意外地发现一直端坐在主位维持清高姿态的女子,竟满脸诧异愤怒地瞪向树梢。
「给我出来」
女子声线里扣着丝丝怒火,隐忍不发,这时身後的侍女已悄悄将被女子推倒的木椅回复原状,并在女子身旁矮几上放上热茶,自茶盏冉冉升起的白烟成了此时唯一不被束缚的形体。
就在这诡异谧静让若莞烟快要透不过气时,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随着枝叶摇摆剧烈了起来,倏地,数片树叶如飞刀般疾飞而来。
笃笃笃……
叶落至地,竟传来利物插入石地的声响,若莞烟定睛一瞧,先是默默赞叹,但当她发现这稳稳插入地面的树叶竟是围绕着自己一圈时,差点没朝那同时出现在女子面前的红衣人爆粗口。
「呵呵呵,嫂子小亲亲,好久不见!!」
「巫.氏.凌,你给我住口」女子再次失了冷静怒喝道,不同方才,女子的怒气实实在在显露出杀意。
「哎呀~~嫂子小亲亲,你怎麽还是一样口是心非哩!!许久不见,还不是你把我给逼出来的,我本就想安安静静待在角落,也不打算扰你清静啊!!」
红衣人委屈地嗫嚅道,但不用等看到红衣人委屈的表情,光是这红灿灿的背影,若莞烟整个人都懵了,她微低下头,是的,不用怀疑,她确定自己低下头垂下目光,才终於看清这如鬼魅般出现的红衣人,身高竟才到她鼻尖处,请问这是……小孩吗??
若莞烟转头探看周遭人的反应,发现除了姒贞和她一样整个目光定在红衣人的背外,其余人好似都不意外看到这身高与声音明显不符的红衣人,甚至不约而同的将眼神投向地面,十足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标准模样。
「逼你出来?这话你还真说得出口?!是谁不分尊卑的唤本妃白痴??你心里要还有我这嫂子,就给我洗洗你的嘴」
「咦?!嫂子小亲亲,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巫氏凌可每天都洗嘴的,而且敬老尊贤一直是本大人遵奉的圭臬,要不是看嫂子小亲亲对本大人余情未了,本大人才勉为其难的唤声小亲亲,就是期盼嫂子枯燥的深闺生活多些期盼与幻想,怎知……怎知……」
只见红衣〝小孩〞那藏在宽袖里的小手一伸,貌似抹去颊边的泪水,肩膀还煞有其事的微微颤抖,而他口中的嫂子小亲亲此时脸色正青白交错,愤怒目光似要把他千刀万剐。
若莞烟无言的摸了摸鼻头,看来这厮小鬼和拓跋氏的正妃有私情,这小鬼诡异的很,武力值明明很高,说话模样也完全是副登徒子,这身形却是十足小孩样,她猜这小鬼的心肯定是黑的,等他得空了,说不定就会找害他就揪出来的人算帐,喏!!说不定这圈叶子就是在警告她,所以……她还是默默退出好了。
若莞烟悄悄站起身,还不忘低调的弯腰缓缓向後退去,就在她抬起脚准备跨出圈子时,红衣小孩突然转过身,沉声威吓道。
「那位高抬贵脚的~~把本大人叫出来是不用负责任的吗??」
责任你的头拉~
若莞烟准备回个输人不输阵的怒瞪,却是出乎自己意料的瞠大眼,她深吸口气,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红衣小鬼……不,是正太小鬼啊~~。
稚嫩肌肤似水,深邃瞳眸如星,隽美唇线如刻,弯月双眉勾出身为男儿身的英气,但这雌雄莫辨的脸蛋,却有着令人怯之不恭的深沉冷笑。
「嘿嘿……你在叫我吗??」
若莞烟尴尬回道,悄无声息的挪回自己的爱脚,她知道就在这阴险小正太回头那刹那,这叶子圈成的圆界,瞬间闪过足以断人经脉的寒光。
小正太点了点头,拥有这张萌煞所有人目光的他,毫不客气的崭露出他那与年龄不符的阴暗气息。
「大人找小的有何事?小的方才一心正妃娘娘安危,无意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若莞烟从善如流,小正太自称大人,她跟着叫便是。
小正太大人依旧噙着浅笑,喜怒不彰,有的只有我爱怎麽着你就得怎麽着的威压气势,若莞烟暗地哀嚎,大庭广众下叫正妃嫂子小亲亲都如此自然了,拓跋氏肯定也是知情纵容,瞧这小正太说话语气瞬间变变变,可见性情诡异,外加这身大红衣看来就是高档丝绸缝制,肯定是个有背景家世的,咦?!等等,刚是不是有人叫他巫氏什麽的……
天哪~~他不会跟耶齐有亲戚关系吧!!她怎麽随便都可以招惹到大神啊!!。
「担心我嫂子小亲亲的安危??」小正太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睨了女子一眼,戏谑道
「原来这天下还有人当倚扑蝶是养在深闺的小公主啊!!」
话一出口,若莞烟若还怀疑这两人有奸情就是脑残,任谁都听出了两人对话都是夹枪带棒、极尽讽刺之能事,原来……他在树上说的扑蝶白痴四字别有涵意。
「巫.氏.凌,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来人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这名唤倚扑蝶的大妃终於忍无可忍,头上金簪因着怒气而剧烈颤动,几近定格的侍卫终於有所动作,突然圈内的奴仆整齐撤身一退,外圈不知何时聚集的侍卫跨步入内,唰唰唰~~兵器抽出的薄锐声整齐划一。
但……也仅只於这里,巫氏凌只是挥了挥手,点点绿光萦绕在孩童细嫩的指尖,指尖轻弹,绿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侍卫,光点淡去,侍卫持刀立於原地,只留那一双双眼珠无奈转动,此时若是仔细查探,周围隐身的暗卫术师竟被挡在无形的气墙外。
「不用劳师动众,本大人有脚会走,有轻功会飞,要不是看在某人拖本大人下水的份上,本大人才懒得现身哩」
说罢,巫氏凌朝倚扑蝶身旁的黄衣女子勾了勾手,不待女子看向倚扑蝶,女子身下的座椅竟猛地抽出飞向巫氏凌身旁,就在女子狼狈地摔跌在地时,巫氏凌竟微微一跃,十岁左右般的孩子身形便稳当当的坐在椅上,收起那不符年龄的冷笑,露出无辜迷人笑容说
「倚扑蝶嫂子,赶快处理你的家事,处理完了人我要带走」